第四章 新聞發布會

金宥澤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張開雙臂擁抱天空，風從遠處吹來，微微吹動他柔順的頭髮，他的動作定格在那一個姿勢，那一刻凌波覺得眼前的人有一種超凡脫俗的美。

「Beautiful！（好美！）」他脫口而出，才意識到自己太失禮了。

「Yes，it』s-beautiful。（是的，好美。）」金宥澤對著夜空說道。「It-like-water。（就像水。）」

碧空大海，的確很像。一樣廣袤無垠，一樣神秘莫測。凌波閉上眼睛，張開雙臂，輕輕揮動著，想像自己在水中游泳的樣子，整個宇宙似乎都是一個巨大的游泳池，他們遨遊其中，而且並不孤單，因為一顆同樣的心與自己相伴。

睜開眼睛，凌波發現金宥澤也在注視著自己，兩個男孩都發出了爽朗的笑聲。

「嗯，Can-I-have-your-autograph?（可以給我簽名嗎？）」凌波問道。這一句他說的最溜了，本來準備好要問明星們要簽名的。

「Yes，I』m-glad.（好，很高興這麼做）」金宥澤拿起本子正要簽，凌波急道，「no, not-now. After……1500-meter，en……when-I-reach-the-final。（不，不是現在，在……1500米，嗯……當我進入決賽的時候）」

他想說等自己1500米的比賽結束，如果能夠進入決賽的話，希望金宥澤可以給自己簽名，他希望用他的簽名作為對自己的獎勵，也希望這個簽名中有對自己的肯定。

「Yes. Of-course！（當然）」金宥澤正想收起自己的記事簿，凌波又道，「can-you-give-the-picture-to-me？I-like-it。（可以把這幅圖給我嗎？我喜歡它）」

金宥澤打開看了看，似乎在猶豫，想了想才將幾頁紙撕下來，遞給凌波，「It』s-our-secret. Don』t-tell-others.（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不要告訴其他人）」似乎他對自己的畫技可不像游泳一樣有信心。兩個男孩再次開懷大笑了起來。

「凌波？」這時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走上了陽台。

凌波回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哥哥凌雲。凌雲是一名體育記者。凌波從小父母早亡，他對自己的父母也沒什麼印象，生命中最親的人就是這個比自己大了十幾歲的哥哥。

自從他參加游泳比賽之後，凌雲就申請報道游泳比賽，所以雖然凌波經常在全國各地比賽，也總是和哥哥在一起，感覺特別欣慰。成功了有哥哥鼓勵，失敗了有哥哥安慰，愛哭的毛病就是從小養成的。

漸漸大了之後，也覺得這是個問題，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動不動就流淚，但是情到濃時他也控制不住，只好偷偷的背著自己的哥哥哭泣。不過他一向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宣洩過之後反而能很快振作起來。自己也不覺得是個多麼大的問題。

「哥，你怎麼來了？」

「到處找你呢，就想你會在這裡。」

「This-is-my-brother……（這是我哥）」凌波尚未介紹完，凌雲就已經用韓語向金宥澤問候了。凌雲主修英語，但是近些年經常報道亞洲國家的比賽，又自修了韓語和日語。雖然不怎麼專業，但是基本的問候語還都應付的來。

看著兩個人嘰里呱啦的聊得起勁，凌波在一旁著急之情溢於言表。最後金宥澤向凌波擺了擺手，率先離開了。

「哥，你們說什麼呢？」凌波迫不及待的問。

「你們說什麼呢？我看你們兩個英語都挺差的，也聊得起來？」凌雲笑道。

「我們游泳運動員可以超越語言交流。」凌波想保住他們之間的小秘密，凌雲他也不想告訴。

凌雲看他沒什麼事，也不再問，他本來想要安慰他來著。他知道凌波喜歡背著自己哭，所以他也不想在他哭泣的時候出現在他面前。而且現在凌波大了，有些事必須自己學會面對。所以他一直在下面等著，等了太久凌波也沒有下來，有些擔心了，才上來找他，沒想到卻碰到了金宥澤，而且兩人聊得甚歡，讓他非常驚異。

「我向他表示感謝，謝謝他把你從泳池中拉了起來。」

「他說什麼？」凌波知道大家都將注意力放在比賽上，沒有人希望這種意外打亂自己的節奏，當那隻手伸過來的時候，他自己也頗感意外。

「他說當年自己也有類似的經歷，當時他還小，很害怕。事情過了很多年，他想起那一刻的情形還是覺得非常難過。他說他一直不明白，平時我們看到有人掉下水也會伸出援手，為什麼那個時候所有人都冷漠的看著你，卻什麼也不做？他說今天他伸出手那一刻自己多年的心結也解開了，就好像自己把自己從泳池中拉了出來，完成了自我救贖，不再害怕。」

凌波聽了這句話倍感溫暖，雖然說一直提倡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但是在榮譽和利益面前，人們往往變得冷漠自私，但是今天他卻感受到了跨越國界的友情。

「回去吧，大家都很擔心你呢。」

「嗯，走吧。哎，哥，你說我以後會像他一樣成為世界冠軍嗎？」

「能，為什麼不能？他今年十八歲，只比你大三歲而已。下一屆奧運會你十九歲，比現在的他大一歲，如果你努力的話，肯定也會拿到冠軍的。」

「嗯。」凌波信心又多了幾分，金宥澤今年十八歲，下一屆奧運會也不過二十二歲，那時候他們說不定還會在賽場上相遇，如果能和他一決高下該多好！

回到住的地方，凌波發現洛宇航給他留了張紙條，說去給余俊慶祝了。凌雲知道他心結解開了，也不再舊事重提。這個弟弟心比較小，有什麼事都寫在臉上，所以看他露出那樣的笑容，就知道他已經擺脫陰影了。

「你不去給余俊慶祝嗎？」

「不去了，免得我去了，大家又要安慰我，說不定還破壞了氣氛。我發簡訊給他祝賀了。」凌波說著將簡訊送了出去，又道，「哥，你去新聞發布會了嗎？」

「當然。」

「俊哥的，還是金宥澤的？」

「金宥澤的。余俊有別人去採訪了。」

凌波更加高興了，「哥，你給我看看採訪錄像吧？你們都問什麼了？」

看著凌波像交到了新朋友，一臉壓抑不住的喜悅，凌雲摸了摸他的頭笑道，「你等著，我去拿。」

過了一會兒，余俊將自己的設備拿了過來，他已經將採訪錄像放入了電腦中。因為金宥澤一下子成為全世界關注的對象，發布會上聚集了世界各地的媒體，時間開得異常長。人們都對這個十八歲的東方少年充滿了好奇。

凌雲充當翻譯，一邊放一邊給凌波解釋。一開始只是一些對於比賽的感想什麼的，凌雲稍作翻譯略過去了。「這裡記者問道，說他一開始沒有領先，甚至落後到四五名，是戰術安排嗎？」

「他怎麼說？」

「他說，自己也沒有想到預賽就能游出第一的成績，所以被安排在了第四泳道，但是比賽開始之後，他發現大家都游的超乎想像的快，他感覺有點跟不上大家，所以只是按照自己的節奏來游！」

「嗯，哥，他最後一百米啟動加速可真快！」

凌雲點了點頭，金宥澤是目前為止他所見到的運動員中衝刺和起跳最快的，那個孩子潛力無限。「幾天之後還有200米的比賽，他也很有可能奪金呢，現在沒有人把他當成黑馬了！」

「後面還講什麼？」

凌雲又給他一一作答，記者就技術層面上的問題進行探討了一番之後，有人問他看到自己奪冠之後他表現很淡定，也沒什麼劇烈的慶祝動作。金宥澤笑答，「那時候還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到了，而且也有些體力不支了，所以……不過我過會兒回過神來，在心裡給自己大大的慶祝了一番，對自己說你真是太棒了！」他幽默而活潑的回答，引來現場一片笑聲。

後面有人又問道起他將頒獎鮮花扔上看台的事。金宥澤笑得更加燦爛，「我當時好睏擾啊，別的人都把鮮花扔給自己的女朋友，可是我沒有女朋友啊，於是我想，就扔上看台吧，說不定哪個女孩子接到了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呢！當時看到被一個男生接住了，我真是好失望。」他作秀得惟妙惟肖，把所有記者都逗樂了。

「你這是在向全世界徵婚嗎？我想明天很多男人說不定會來找你麻煩的。」有個記者調侃道。

金宥澤認真的聽取了翻譯之後，笑得前仰後合，隨後，擺了擺手，正色道，「其實那花我是準備扔給自己的師兄，感謝他這些年來對我的照顧，因為他坐在後面，所以扔的時候失誤了。」

「你知道接住你花的人是今天預賽中搶跳的運動員嗎？這一舉動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意義？你怎麼看待他掉下泳池的舉動？」

話題終於轉移到凌波身上了，這畢竟是今天游泳比賽的兩大看點，記者們可不想錯過。

凌雲望了凌波一眼，凌波笑道，「我已經沒事了，你繼續放吧。」他也很想知道金宥澤會說些什麼。

凌雲點了點頭，繼續放了下去。金宥澤聽懂了話題之後變得嚴肅起來，「我剛剛才解釋過了，這是個誤會，當時沒有意識到他坐在那裡。不過我想說的是，希望大家給予所有參賽運動員擁有的尊重。每一個站在這裡的人都不是為了來丟人的。而且，那樣一個小小的失誤，也不值得媒體大肆宣揚。你知道能站在奧運會的舞台上需要付出多少汗水和努力嗎？不要用一些轟動性的詞去抹殺他的努力，我希望媒體可以塑造一個寬容友愛的環境給運動員，讓他們更好的發揮自己的水準。」

凌波仔細的聽著翻譯，被深深的感動了。那些不為人道的辛酸只有他們自己才清楚，他很感激金宥澤能為他說一句公道話。

記者們爆發出了一陣掌聲。但是金宥澤看自己說的太嚴肅了，急忙道歉。

又有記者問，他對凌波怎麼看？

金宥澤笑道，「現在他年紀還很小，將來也許會有驚人的表現也說不定。不過有一點他肯定比我強。」

記者急忙問道什麼地方。

金宥澤笑道，「身高啊！我看他現在已經和我差不多高，將來肯定會比我長得高的。嗯，我每次比賽站在一群長人中間，感覺超級不爽的，不管被分在哪個泳道，到了我入場的時候就變成了谷底，左右看看都是高山，一直在想應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呢？」

記者們再次笑了。而金宥澤也成功的化解了現場尷尬的氣氛，而且還把關注點轉移到了自己身上，可謂一石二鳥。凌雲在旁邊點播道，「和媒體相處也是一門學問，你應該好好學學，對於不好回答的問題要採取迂迴戰術。」

凌波點了點頭，對於這些東西他一向不太用心，有什麼就說什麼。不過如果記者問起他掉入泳池的事，他想自己也應該想好說辭才行，否則只會讓自己的處境雪上加霜。

「那你現在解決這個問題了嗎？」記者繼續追問。

「當然，我選擇了站在最高的領獎台上，這樣我終於比別人高出了一點點。」

記者再次爆發出一片掌聲，他用一句幽默的回答道出了自己的雄心，也回擊了那些質疑他身高的聲音。

最後話題轉移到了幾天之後舉行的二百米比賽上，他說自己還沒有看夠高處的風景，希望可以再添一枚獎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