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凌波的救贖

游泳比賽終於進入了尾聲，而凌波也將重新進入1500米的賽場。作為室內游泳項目的馬拉松項目，這是個考驗耐力的項目。正像金宥澤所說的，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站起來，他很慶幸自己還有一場比賽來證明自己，不用等到下一屆奧運會。

凌波感覺自己狀態調節得不錯，應該不會受到前一次失利的影響。而且長距離的比賽起跳沒那麼重要，完全沒有搶跳的必要。他允許自己稍微慢一點。教練給出的戰術發揮自己的最好成績就好了，而凌波卻給自己定下了更高的目標，他要進入決賽，為了和金宥澤在同一個賽場進行一場比賽。

凌波被分在第四小組，發令槍響，他躍入了水中。比賽之前的集合室中，他再度與金宥澤相遇，但是他們誰也沒有打擾彼此，金宥澤帶著耳機坐在角落裡，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準備著比賽。但是凌波知道，他一定會注意到自己，他希望他能看到自己表現良好的一面，而不只是那些糟糕的眼淚，他想要的也不僅僅是金宥澤的簽名，而是他對自己的認同。

1500米的距離，29次轉身，15分鐘時間，也許只是一瞬間的事，但在水中一切都顯得如此漫長，劃臂，打水，呼吸，然後再重複，一次又一次，凌波沉浸在這個節奏中，有力而流暢，慢慢忘記了時間。頭頂的加油之聲也變得模糊起來，他的世界越來越安靜，他一個人在和距離和時間做著鬥爭。

游泳是一項孤獨的運動！他一向這樣想，但是因為一份熱愛，一切都變得有意義。身體竟然感覺無比輕快，劃水打腿都沒有疲憊感，他不自覺的加上了速度。身體狀態從未感覺如此好過，他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對手，只是一個人在一條泳道中沖向自己的夢想，他用一次又一次的轉身縮短著達成夢想的距離。

頭頂響起了鈴聲，這是最後一百米的提示。凌波繼續加速，他知道自己在這個項目上和世界頂尖水準還有一定的差距，至少有二十秒的差距，現在他能做的只能是拼盡全力，不留任何一點遺憾。沒有感到疲憊只是幻覺，事實上身體已經處在超越疲憊的飄忽狀態，身體已經被意志力所統治，所以他已經感覺不到任何東西。

加速，再加速！觸壁的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整個身體就像虛脫了一般，慢慢沉入水中，他急忙抓住了賽道分割線。成績14分48秒39。凌波以小組第一的成績完成了比賽，望著電子屏上打出的這一串數字，他卻十分茫然，這是他從來沒有游出過的成績，這也是嶄新的亞洲紀錄，而且他打破的正是金宥澤在上一屆亞運會上創造的記錄!

反應過來之後，臉上終於露出了開心的笑容，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已經戰勝了金宥澤呢！進不進決賽已經不再是他關注的重點，有了這成績他已經心滿意足。

洛宇航第一個衝上來擁抱他，教練也還滿意。之後是漫長的等待時間，後面還有兩個小組的比賽。凌波選擇了在休息室等待，而沒有去看別人的比賽。現在他的心情很平靜，當你已經做到了比最好更好的時候，一切就交給上天裁決吧！

倒是洛宇航心裡比凌波還著急，在休息室根本坐不住，跑到外面觀戰，每一組比完就跑回來報告成績。

「凌波，你現在成績第四。」

「波兒，你現在第七，進入決賽啦。」

「波兒，告訴你個好消息，金柚子沒進決賽，啊哈哈……」

「啊？」這到真是讓凌波大跌眼鏡。不過轉念一想從200米到1500米這麼大跨度的遊程，世界上還沒有那個人能大包大攬，畢竟短距離和長距離對於肌肉的要求是不一樣的。

「波兒，你已經贏了他了，開心吧？」

凌波喜不自禁，喜悅像蜜汁一樣涌便全身。一同進入決賽的還有餘俊，有兩位中國運動員同時進入決賽，也成為空前的盛況。

就在這時金宥澤走進了集合區，看到凌波，他面帶笑容走了過來，向凌波伸出手來，「恭喜你。」他沒有想到自己1500米的亞洲紀錄竟然就這樣被破了，幾天之前在安慰這個愛哭的孩子的時候，他也完全沒有想到他有著如此的潛力，說實話，他在世界舞台上還是名不見經傳的人物。

「謝謝！」凌波開心的說。兩個人水嫩嫩的男孩望著彼此，除了微笑，他們也不知道應該如何交流。

志得意滿的金宥澤不會因為這個小插曲而去斤斤計較，因為1500米的成績距離世界紀錄還有如此的差距，不會引起太多的矚目。1500米也僅僅是他的副項而已。不過這一刻他卻感覺凌波那帶著水珠的臉是如此耀眼，不知為何，他總覺這個孩子會是亞洲另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值得期待。

他拍了拍凌波的腰部，微笑道，「加油吧。」

「我的簽名……」

「放心吧。游完1500米再說吧。」

然而不知道是因為太緊張，還是前一天的比賽太累，凌波已經用完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在決賽中他又被打回了原型，只游出了自己的平常水準，比預賽的成績慢了十秒，只取得了第八名的成績。余俊也沒能拿到獎牌。

儘管成績有些大跌眼鏡，但凌波還是很滿意自己這次奧運會的表現，他的水準還沒到任意掌控比賽的地步，沒能把最好的表現留在決賽場上，這是需要時間和經驗來磨礪的。

國家隊的所有比賽都結束了，休整一天，游泳隊打算後天啟程回國了。晚上他們自由活動，洛宇航跟著其他隊員們出去大吃大喝了。凌波喜歡收集地圖和明信片。每到了一個地方他都會去那裡的書店看看。凌雲帶著他去了附近的一家書店，挑了幾張風景明信片，和一份地圖，又和他在附近吃了頓飯。回來之後，凌雲回去收拾東西了，他也要跟他們游泳隊一起回國，做全程報道。

凌波正躺在床上休息，有人敲門，他喊了聲請進，敲門聲還在持續著。他只好起身打開了門。沒想到門口站著的人竟然是金宥澤。

凌波忙道，「please！(請進)」

金宥澤遞給凌波一卷畫卷，凌波打開一看，是一幅很大的海報，是金宥澤在水中衝鋒陷陣的畫面。金宥澤在海報上寫道，「Success-is-the-ability-to-go-from-one-failure-to-another-with-no-loss-of-enthusiasm.Come-on！（成功是，你跨越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而不會逝去熱情，加油！）」後面還有幾個韓文字，凌波並不認識。

「謝謝！Thank-you！（謝謝！）」凌波微笑著道。

金宥澤忽然看到了桌上的明信片，似乎很感興趣，示意自己想看看。凌波遞給他，「I-bought.（我買的）」

「I-like-this.（我喜歡這個）」金宥澤隨意的翻閱了一番挑出了一張海灘風景照。

「You-can……en，I-give-it-to-you！（你可以……嗯，我可以送給你）」

「no，no」金宥澤急忙擺了擺手，表示凌波誤會了他的意思。他拿出手機，打開了一個相冊，遞給凌波。凌波一看上面全是海灘的照片。

「I-like-beach.（我喜歡海灘）」他隨便點開一張，海水清澈如水晶，其中各種彩色的魚群清晰可見，沙灘白如雪，棕櫚樹搖曳著羽狀複葉，一派熱帶海灘風貌。他用韓語機理嘎啦的說了一堆，似乎在描述這個海灘有多麼漂亮。凌波雖然聽不懂他的話，但是看到他的表情，他所表達的意思也明白了一大半。「I-want-to-go-there, I-want-to-swim-with-fish. Sitting-in-the-sunshine.（我想去那裡，想和魚兒一起游泳。沐浴著陽光）」

「Really?When?（真的嗎？什麼時候？）」

「After-the-games.（比賽之後）」

「That』s-great!（太棒了！）」

「Yes, I-think-so.（我覺得是這樣）」

隨後凌波也從行李箱里翻出一本小相冊，裡面放了很多他收集來的明信片，拿出來和金宥澤分享。有一些已經很舊了，還是小時候凌雲去外地採訪的時候的寄給他的。那時候他總是感覺特別自豪，因為這個他總是成為孩子們羨慕的對象。

凌波發現交流真的可以跨越語言的障礙，他們透過一個動作，一兩個詞彙就可以瞭然對方的感覺。碰上一張兩個人都喜歡的，兩個人連比劃帶說，也能聊上半天。

「It』s-my-hometown.（這是我家鄉）」凌波翻到一張家鄉的照片，向金宥澤介紹。

「it』s-beautiful.（很漂亮）」

凌波將那張明信片拿了出來，在上面寫道，「To-Kim-Yuze（給金宥澤）」，示意金宥澤填上自己的地址，「I-will-send-to-you！（我會寄給你的）」

「To-me? Oh， It』s-a-surprise.（給我嗎？真是個驚喜）」金宥澤提筆用韓文將自己的地址寫在了上面，還在後面畫了個調皮的笑臉。凌波又用中文寫上了自己的地址，也學他的樣子，在後面畫了勝利的手勢。兩個人看著卡片上的三種文字都笑了。

兩個人聊的十分歡暢，完全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聽到走廊里的腳步聲，金宥澤急忙起身告辭。剛開門，幾乎和洛宇航撞了個滿懷，他抱歉的打了個招呼，匆匆離開了。

洛宇航望著他的背影獃獃的道，「波兒，那不是金柚子嗎？」

「嗯，是啊。」

「波兒，你什麼時候和他這麼好了，都登堂入室了？」

「怎麼嫉妒了？放心吧，你這正室的地位是不會動搖的。」

「放屁！」洛宇航騰一下跳了過來，把凌波按到了床上，用膝蓋抵著他的腰，惡狠狠的道，「你給我從實招來，你怎麼勾結上番邦的小子的？」

「靠，你還想給我定個賣國罪？」

「我給你定個通姦罪。」

「誰跟誰通姦啊？」凌雲推門走了進來。這兩個人胡鬧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洛宇航急忙從床上跳了下來，笑道，「哥，波兒勾結上金柚子了，你最好讓他從實交代。」

凌波不理他，急忙拿過來那張海報讓凌雲看那幾個韓文是什麼意思。洛宇航湊過來一看，叫道，「天哪，定情信物都送了？」

凌波失笑，「別打岔，滾一邊去。」

「我說結婚照拍了沒啊？」

洛宇航這麼一提，凌波還真有點後悔，剛才怎麼沒想到和他合張影呢。

「嗨，你剛才應該攔著他，讓我也和他合張影嘛！」洛宇航有些懊惱的說，「再說，你也給我要張簽名嘛。」

凌波笑道，「搞了半天，你還不是一樣崇拜他！」

洛宇航也不否認。那畢竟是奧運會的金牌得主。但是作為同齡人，他又是凌波崇拜的對象，他怎麼也不想開口。

凌波急忙拿出那張海報給凌雲看，上面那幾個韓文他不認識，「哥，這到底什麼意思？」

凌雲忍住笑道，「他叫你愛哭鬼！」

「啊？」凌波大跌眼鏡，原本還想著是什麼韓國加油的話，沒想到他竟然叫自己愛哭鬼，這分明沒把自己放在眼中嘛！凌波在那友善的背後又看到一絲高傲，在金宥澤眼中也許自己只是一個完全對他構不成威脅的小孩子，所以他用調笑的語氣憐憫的心情鼓勵著自己，又或者說自己打破了他的亞洲紀錄，雖然不肯承認，但他心裡是有點耿耿於懷的，所以借著這樣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輕視。

不管是出於何種原因，凌波都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稱呼！

洛宇航在一旁正氣凜然的道，「我中華堂堂七尺男兒，怎麼能受此奇恥大辱，撕了！」

「去你的。」凌波再看一眼，緩緩將海報卷了起來，他知道要讓他真正的重視自己，必須拿出成績來，拿出足以威脅到他的成績。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既是自己的偶像，也是自己要戰勝的對象！不能因為仰慕就削弱了自己的銳氣，在賽場上，對對手最好的尊敬就是戰勝他，不僅僅是在1500米，還有400米和200米，雖然這個目標過於宏大，但是有了目標就有了奮鬥的方向，剩下的只是向著目標前進就行啦。

終有一天他要戰勝他，讓他收回這個稱呼。

北京奧運會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