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耳機

凌波回到家之後，準備休整兩天就去學校報到。這個暑假之後他就升入高中了，成為一名高一新生。

洛宇航被他父母接了回去。洛宇航小時候和凌波是鄰居，他父母忙於生意無暇顧及他，幼兒園的時候經常忘了去接他放學。凌波那時候總是陪著他，等待父母來接他。後來凌雲接凌波的時候，也會把他接回來。兩個孩子在一起玩得很開心，有時候晚上洛宇航哭著鬧著不肯回家，凌雲就在凌波的房間里安置了一張床，讓兩個孩子一起睡。

後來凌波去學游泳，希望有個伴，凌雲便建議洛宇航也去學。洛宇航的父母樂得兒子周末有個去處，很爽快的答應了。再後來洛宇航的父母生意越做越大，經常到外地出差，洛宇航幹脆就住在凌波家了，兩個人成了形影不離的兄弟。

洛宇航的父母一向對兒子疏於管教，用洛宇航的話說，能夠出息成這樣，完全是奇蹟。如果按照正常的人生軌跡，他即便不會被拐賣也會去拐賣別人。現在他的父母有錢了，卻更沒時間了，依然四處奔走。但看他入選了國家隊，父母也想多關心關心他，彌補從前的過失，但他根本不領情，總是在家呆不了幾天，就跑來找凌波。他總嫌他們太羅嗦，又肉麻。反倒是對凌雲更親近一些，總是跟著凌波叫他哥哥。

今天洛宇航和凌雲都不在，凌波感到有些冷清。奧運會的其他項目還在繼續，余俊為中國游泳隊拿到了第一枚獎牌被請去做訪談節目，凌波準時打開了電視。今天余俊穿著游泳隊的隊服顯得特別精神，游泳隊今年取得了不錯的成績，獎牌上也有突破，大家都非常開心。

主持人詢問了一些余俊的訓練備戰情況以及，獲獎感言已經今後的打算，最後把余俊比賽的視頻作為高潮。此刻凌波透過電視熒幕看去，依然感到熱血沸騰，尤其是余俊和金宥澤最後的衝刺畫面，讓人心潮澎湃。雖然余俊表現堪稱完美，但是金宥澤更加耀眼，金牌實至名歸。畫面在余俊霸氣的嘶吼聲中結束，凌波也余俊感到高興，心想著打個電話祝賀他一下。

他正想關電視，忽然電視畫面又播出了一段視頻，看標題是自由泳400米預選賽的視頻。凌波驀然一驚，這不是自己參加的那場比賽嗎？這個視頻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他看到了自己跳下泳池的狼狽一幕，其他運動員，都默然走開了，活動手腳，準備熱身，余俊在遠處望著這邊，有點鞭長莫及，這時在隔壁泳道的金宥澤走過來向他伸出了手。

這時畫外音傳來，主持人問道，「你對這個小小的花絮怎麼看？」

凌波關掉了電視，把遙控器扔到了沙發上。他不想看到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爬出泳池的那一幕，也不想聽到人們對此議論紛紛。為什麼這麼一個小小的失誤，要一次又一次的翻出來講。這原本就是一件無關痛癢的事，人們想從中找到怎樣的樂趣，又想檢討出些什麼大道理呢？

原本以為游泳隊的總體成績非常突出，會沖淡人們對這件事的記憶，而且自己1500米打破亞洲紀錄的成績也足以讓人銘記，為何大家全都忽略了這些，非要糾結於一個小小的失誤？

電話響了起來，凌波一看是洛宇航打來的，知道他是來安慰自己的，也不想接，就任憑那鈴聲一遍一遍的重複著。「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像矗立在彩虹之巔，就像穿行在璀璨的星河，擁有超越平凡的力量……」汪峰的歌總是能在失意的時候給他鼓勵，無論多少次跌倒在路上，無論多少次折斷過翅膀，只要堅定信念，沿著既定的方向前行，他相信總有一天他會看到不一樣的風景。和無法完成訓練，無法提升成績相比，眼前這點小小的挫折算什麼，所有的流言蜚語就當作微風，一笑而過吧！

最後鈴聲終於停下來了，洛宇航發來了條簡訊，「波兒，別生氣，別傷心，我一會兒就過去陪你。」

凌波回道，「不用，我沒生氣，也沒傷心。你別過來，省得我看著心煩。」

「呵呵，好的，我好久沒吃到我媽做的菜了，真香。」很快他就發來了一張啃豬蹄膀的照片。

「豬一般的生活！」

「你們家豬吃自己的肉啊？」

凌波給逗樂了，懶得再理他。他躺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在家的大部分時間他都在睡覺，每天的訓練總是讓身體異常疲憊，只要一有時間他就想睡覺。現在終於有時間睡覺了，他幾乎一天十幾個小時都賴在床上。他也過上了豬一般的生活。

感覺有人在自己身上蓋了床毯子，凌波朦朦朧朧的睜開眼睛，一看是凌雲，「哥，你回來了。」看了一下表，已經晚上十一點了。凌雲這些天一直工作到深夜，雖然奧運會的採訪已經結束了，但電台想播出一期游泳專題節目，凌雲忙著整理視頻呢。「哥，都這麼晚了？」

凌雲收拾了一下桌上的外賣盒，說，「你再睡會兒，我給你煮點宵夜吃。」這幾天他太忙了，也沒有好好給凌波做頓飯吃，心裡感覺有些過意不去。

「你就別忙了。」凌波有些心痛他。

「反正我也餓了。」凌雲提著東西去廚房忙活了，很快凌波聽到裡面傳來炒菜的聲音。這些年凌雲一邊工作一邊照顧他，非常辛苦，凌波銘感在心。凌雲小的時候也練過體育，但因為父母過早的過世，凌雲不得不承擔起照顧弟弟的責任，他放棄了體育訓練，最後當了一名體育記者。哥哥於他而言，是父親，也是母親，是兄長，也是朋友，他們兩個幾乎無話不談。

凌波知道，馳騁賽場也是哥哥的夢想，每次他看到自己參加比賽就特別開心。所以凌波也總是很努力，最初就是為了討哥哥歡心才努力去練習游泳，但是現在游泳已經成了他生活，甚至生命的一部分，無法分割了。

他走進廚房，站在凌雲的身後，把下巴擱在了凌雲的肩膀上。凌雲感覺到這麼親昵的舉動，回頭笑道，「幹什麼呢？」

凌雲說，「哥，你一定是這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了。」

「我也這麼想呢，不能在體育上拿個冠軍，在做哥哥上拿個冠軍也不錯。」

「好吧，下次我要是在奧運會上拿了金牌就轉送給你。」

「行，我等著。」

凌波想起自己小時候手工課上，用泥巴做了塊金牌，還在上面寫了「世上只有哥哥好」，晾幹之後，他打了個洞，用繩子穿過掛在哥哥脖子上，當時凌雲感動得熱淚盈眶。至今那塊金牌還放在家裡的陳列櫃里，和其他獎牌擺在一起。每次凌波看到那稚嫩的筆跡都想笑。

「哥，你之前答應過我，比賽完了就送我個遊戲機的事，還算數吧？」每次比賽完，凌雲都會送他一些禮物，無論成績好壞。小到鉛筆盒，大到電腦，這都已經成了慣例，儘管如此，凌波每次還是非常期待。

「嗯，當然了。等我閑一下就陪你去買吧。」

「哥，我現在不想要遊戲機了，你改送我點別的吧？」

「行啊，你說吧？」

「你送我副耳機唄，不過，可能有點貴。」凌波一邊說著，一邊幫凌雲將飯菜端到了客廳。

凌雲笑道，「來說說，我們波兒看上什麼耳機了這麼貴。」

凌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就是金宥澤比賽的時候帶的耳機，你看到了吧，挺酷的，我也想要一副。」

凌雲失笑道，「看來你都成為他的粉絲了。」

「我是以他為榜樣，總有一天我會超越他的。」凌波想到了金宥澤在海報上寫下的愛哭鬼三個字，他可不甘心僅僅做他的粉絲。

凌雲點了點頭，很欣賞他的志氣，「你不是想要一副和他一樣的吧？」

「顏色的話，我不喜歡金色。」凌波正在想什麼顏色比較適合自己，凌雲指了指他身後的箱子道，「你看那個顏色怎麼樣？」

凌波一回頭，赫然發現自己身後的桌子上擺了個盒子，正是耳機的包裝盒，喜道，「哥，你什麼時候……」

「看你一直在網上看，就知道你喜歡了。」凌雲看了今天中央台播出的余俊的採訪，知道凌波看了那段視頻肯定會鬱悶，所以下班之後又跑了趟電子商城，給他選了個耳機，想讓他高興高興。

「你真是我的好哥哥。」他起身拿過盒子，迫不及待的拆了開來，裡面是一幅藍色的魔聲耳機，海洋的顏色，非常耀眼。「哥，我去試試。」

「吃飯，先吃飯！」

「我試試就回來。」凌波興高采烈的跑回了房間，凌雲無奈的搖了搖頭。

過了一會兒，凌波又出來了，換了一身運動服，頭戴耳機，雄糾糾氣昂昂挎著大步，就像游泳比賽的登場一般，來到了凌雲面前。「哥，你看我帥不帥？」

「帥！」

「哥，戴上耳機果然氣勢就不一般！」

「是，裡面再放點節奏感極強的音樂，更加不一般。」

「Yes！」凌波隨口哼了一段節奏感極強的旋律，做了幾個酷炫的動作，盡顯張揚與霸氣。

凌雲笑道，「好啦，吃飯吧，吃了早點睡。」

凌波打了個響指，愛不釋手的放下了手中的耳機，喝了一碗湯，吃了一碗米飯，又讓凌雲再添了一碗。「哥，等我有錢了，就給你買輛好一點的車吧。」凌雲的車已經開了將近十年，快到了報廢的年齡。家裡的房子也挺舊了，但是凌波從小生活在這裡，這裡留下了他很多記憶，想要換套新房子，又無法割捨，給哥哥買輛新車就成了他的夢想。

「好啊，那你要好好訓練才行。」

凌波回到房間又用新耳機聽了一會兒歌，最後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凌雲收拾完東西，推開房門看了一眼，看耳機還帶在凌波頭上，甚至音樂都沒關。他輕輕走進來，幫他拿了下來。

凌波已經長大了，比大多數同齡孩子都懂事，也更加上進，凌雲倍感欣慰。但在某些方面他還是個孩子，完全不懂得照顧自己，天真又活潑，凌雲依然能體會到做長輩的快樂。

凌波一覺睡到天亮，還是被洛宇航的電話吵醒的。

「這麼早，幹嘛呢，不是說我沒事了嗎？」凌波不悅的道。

聽凌波要掛電話，洛宇航急忙道，「波兒，你個豬頭還睡啊！電視台請咱們去錄節目？給你打電話你怎麼不接？」

凌波一聽睡意全無，翻身坐了起來，一看手機，果然有一堆未接來電他都沒聽到。他用手梳理著亂七八糟的頭髮，有些茫然的問道，「電視台？」

「市台的。」

「直播？」

「對啊。我媽都高興壞了。你說我穿什麼衣服比較帥？」

凌波心道，你除了穿國家隊的隊服還能穿什麼呢？於是笑道，「泳衣，三角形的。」

洛宇航笑了起來，「我也這麼覺得，你說我這一身肌肉，還不得迷死萬千女性啊！」

「那是啊，洛少爺你就是超級殺手，一個微笑，傾城傾國啊！」

「去你的，你才傾城傾國呢！」

「我哪有你這樣的殺傷力，一舉手一投足，就如瘟疫橫行，死傷無數。」

「凌波，你等著，看我怎麼收拾你。」兩個人隔著電話大笑了一陣，洛宇航又道，「哎，對了，你說我是不是要弄個髮型啊，就像金柚子那樣，有明星氣質的那種。」

金宥澤頭髮比較長，隨便梳一梳就有飄逸的感覺，洛宇航留了個板寸平頭，能弄出個啥髮型啊。「你再弄只能弄個光頭出來了，就像刑滿釋放人員，殺傷力太大，傷不起啊！」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哎，波兒，你打算怎麼弄？」

「我還要弄嗎？我純天然的就可以迷倒萬千少女。」

「吹吧。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