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載：神武元年，燕殤帝以晉王君人之表，靈武秀世，開復疆宇，一匡社稷，依唐虞事歸禪於王，是為徳武帝。

德武在位八年，修典制，興民事，起寒庶，革門第，期年而百廢俱興。和北奴，滅南鳳，政通人和，天下鹹歸。然信孌寵，修阿房，壞朝綱，以至君臣有隙，帝後失和。孌寵通南越，始速兵禍。德武立誅孌寵，將兵平南越、季氏亂。且頒《罪己詔》，居阿房而自省其身，著皇後朱氏扶嗣子聽政。

後五年，昭烈用詭計，破長安，立為帝。昭烈帝，南鳳裔也，深怨德武亡國，乃誅皇後、太子，囚德武於阿房。

越明年，德武崩，明年昭烈亦崩。無子，臨終著北奴宇文氏登基。北奴與南鳳固為姻親，北奴後昭烈姊也。八月，宇文恭奉昭烈遺詔登基即位，改元太初，易國號為周。至此，中原一統，宇內承平，啟盛世之初。

「如意！」

安靜的宮室被一聲呵斥打破了，鳳珏身穿鵝黃色皇後常服，來勢洶洶，白芷薇坐在那裡看著她，笑道，「如意不在我這。」

鳳珏不信，「怎麼可能？小薇你不許包庇他，今日他要不把《貞觀政要》給我背出來，休想睡覺！」

白芷薇不由得皺了眉，「如意才十歲，你讓他背這個豈不是強人所難？」

「什麼強人所難？我是為他好！」鳳珏在如意的事情上一向很強勢，白芷薇也無可奈何，便道，「他不在我這，你去別處找找，我要是看到了他，一定把他押到你面前。」

鳳珏環視了一圈偌大的宮室，空空蕩盪的連個服侍的宮女也沒有，「你還是老樣子，真不知道孤拐的脾氣隨了誰。」

說罷，她也不多耽擱又風風火火地走了，白芷薇眼看著門關上了，才笑道，「如意，你母後走了，出來吧。」

穿著水綠色衣裳的如意這才怯怯地從帷幔後走到白芷薇身邊，慢吞吞地坐了下來，精緻的小臉兒垮著，「舅母，是不是我太笨了，才會讓母後這麼生氣。」

白芷薇把他抱進懷裡，揉了揉他的腦袋，「不是，是你母後太要強了。」

如意輕聲嘆了一口氣，萬分依戀這個不屬於母親卻比母親還要來的溫暖的懷抱，「舅母，你要是我母後就好了。」

白芷薇的笑容溫柔，輕輕撫摸著如意的頭髮，「好了，別說這些了，舅母給你煮一盞人面桃花好不好？」

如意聽到「人面桃花」這四個字就露出了笑容，「好。」

慈安寺，一位年過中旬的婦人跪在佛前敲著木魚，念誦經文，虔誠的臉上有著蓮花一般的光彩。

「娘！」一個少年連跑帶跳地闖進了佛殿，一身是汗，對著莊嚴的佛像拜了拜，然後對那婦人道，「娘，我回來了。」

婦人停了木魚，抬頭看著少年，「瞧你這滿頭大汗的模樣，怕是在比武大會上拔得頭籌了吧？」

少年擦了擦汗，也跪坐了下來，「沒有，輸給了幾個已經弱冠的。」

君故今年十五歲，自幼跟著娘親長在慈安寺里，拜方丈惠東大師為師。他酷愛武藝，便求著幾個武僧教他功夫，自己也常常窩在藏經閣里翻劍譜。許是天賦異稟，年紀輕輕在長安城裡已經是小有名氣了。

婦人從腰間取下羅帕幫君故拭汗，柔聲笑道，「沒有拿第一還這麼興高采烈的，不像是你的作風啊。」

君故有些不好意思，「比武大會的時候，剛好有一位朝廷里的大人看中了我，說是要讓我進宮，當太子殿下的伴讀。娘，我要是進了宮，我就真的能當大將軍了！」

婦人的手頓了頓，登時冷聲道，「我不許你進宮！」

「娘，為什麼呀？」

「不許就是不許」，婦人一臉決絕，隱隱有些傷痛，轉過臉去，「我是為你好。」

君故驀地站了起來，看了婦人半天，見她沒有迴轉的餘地，一賭氣就轉身跑了。

誰知惠東大師正坐在一株盛開的桃花下煮著茶，看見他便喚了一聲，「君故。」

君故腳步一頓，看見是惠東大師，頓時收起了憤懣的神情，變得沉穩許多，走過去行了佛禮，「弟子見過師父。」

惠東大師點點頭，「坐吧。」

君故跪坐到惠東大師對面，靜靜地看他煮茶，惠東大師已經沒有人知道他年歲幾何，只知道他是一個得道高僧。

十幾年前的晉朝何等強盛，晉帝伏戩也是英明神武的一代聖君，可偏偏惠東大師說晉朝要亡，果然不及二世就換了宇文氏坐江山。

君故想起史書上記載的關於晉朝的寥寥數語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便甩了甩頭將那些事甩到腦後，「師父，我娘她......」

「老衲都知道。」惠東大師示意君故不要說話，自己便斟了一盞茶推到了君故面前。

君故捧起茶盞輕抿一口，桃花的香氣縈繞在唇齒之間，清雅無雙，百嘗不厭。

「好一盞人面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