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宇文恭明顯是不信的，如意是什麼樣的人他最清楚不過，膽小懦弱，從來說話在他面前都不敢大聲，遑論偷竊？

如意自然也知道自己瞞不過宇文恭，卻也明白宇文恭絕不會太為難他，於是硬著頭皮道，「是，兒臣一直想看看戚風劍，只是沒機會，所以才做出這樣的事來，父皇恕罪，兒臣領罰。」

「你偷的劍又怎麼會跑到長明宮？」

「那是因為兒臣太害怕了，所以才......才扔到了長明宮。」

長明宮、永年殿在藏兵閣不同的方向，這個說法實在是太荒謬了。

君故看著頭都不敢抬卻還是要為他頂罪的如意，他一定是猜到是他做的了，可是他為什麼要幫他呢？

君故心裡如同起風時的海面一樣不平靜，各種思緒一起涌了上來，，形成一個漩渦，要把人席捲進去，不得脫身。

宇文恭暫且不管君故，便只看著如意，「子宸，朕再問你一次，真的是你做的嗎？」

如意知道宇文恭不相信，可是他眼角餘光瞥到君故似要上前說話，忙拉住了他的衣袍下擺然後磕了一個頭，「是，任憑父皇責罰，兒臣絕無怨言。」

宇文恭有些看不明白，這劍是誰偷的倒不要緊了，反正多半是這幾個孩子之間鬧著玩。可是如意為什麼要幫這個賊頂罪呢？

據他所知，如意和宇文子安的關係不親近，這個君故更是剛剛才入的宮，如意這是在做什麼呢？

宇文恭是個極度自負的人，他不允許有任何事情不在他的掌握里，因此比起戚風劍的事，他更想弄清楚如意的心思。

可如意跪在他面前，像是一隻任人宰割的羔羊，低著頭的模樣像是視死如歸，他知道他害怕，可卻偏偏，他也從他的神色里看出了一種倔強。這種倔強莫名戳中他內心深處某個最最柔軟的角落。

如意的身形和另一個人悄然重合，華美的宮室也彷彿變成了漫天茫茫大雪，讓他有些晃神。

「地上涼，別跪著了，起來吧。」

宇文恭似乎還在出神，聲音卻是在座所有人都不曾聽過的溫柔，他是在跟如意說話，可如意又覺得宇文恭只是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讓他一時也不敢起身。

「陛下......」

鳳珏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門口，她是聽說如意出了事立刻從昭陽殿趕來的，誰知就剛剛好聽到了那一句話。

她站在那裡，神色莫辨，宇文恭卻被她喚得回過了神來，語氣也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冷淡，「起來吧，這次朕且寬恕你，以後不許再犯。」

如意有些懵，君故更是意外，這就算是......過去了？

宇文子安也愣愣地，搞不清宇文恭怎麼會這麼容易就翻篇，可宇文恭像是累極了的模樣，揮了揮手，「都退下。」

三個人不敢多說，一個個低著頭都默默離開了，只剩下鳳珏站在那裡看著宇文恭，看得宇文恭有些不自然，躲過鳳珏的灼灼目光，卻又輕嘆了一口氣，像是有無限的悵惘和遺憾。

宇文子安心有不服，只狠狠瞪了君故一眼，「你給我等著，這事沒完！」

說罷他甩袖去了，可君故知道這不過是小孩子氣不過放的狠話罷了，宇文子安最近是肯定不敢再生是非的。如意不管他二人的公案，只是對方才宇文恭的態度很在意，偷偷問了候在外面的高成，「公公，父皇方才是怎麼了？」

高成對如意一直很喜愛，可這次卻立刻變了臉色，諱莫如深的樣子，「殿下可千萬別問這事，老奴不敢說的。」

如意更加好奇，還欲再問，卻聽見宇文恭在屋裡喚了一聲高成，高成忙貓著腰進去了，臨走還不忘擔憂的看了如意一眼，讓人摸不著頭腦。

「他這是怎麼了？」

如意像是在自言自語，君故卻不知如何面對如意，一肚子的話只是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如意察覺到了他的不自然，仰面笑道，「你也不用在意，以後這種事別做了，今日只是僥倖，咱們的運氣不會一直這麼好的。」

他用的是「咱們」，而不是「你」，顯見的是親近了，君故也有些疑惑，「殿下沒什麼要問的嗎？」

「我問你什麼呀？」如意有些好笑，「事情過去了，我就不問了，問了也是白費。」

聽得出來如意有些不高興，君故忙道歉，「這次是我不好，對不起，殿下別生氣了。」

「我生氣是你什麼都不告訴我。」如意小孩子心氣本也藏不住事，看君故這麼說了，他也就懶得裝大度，「你喜歡戚風劍你跟我說，我求求父皇給你玩幾天也不是難事，可你也不告訴我。君故，你現在是我的人了，我們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以後，你有任何事，一定一定要告訴我！」

看來如意並沒有懷疑到他和宇文子安上去，也好，這事算是過去了，也好讓他少些煩惱。

君故這麼想著，便順著如意道，「你放心，我以後再不瞞你了。」

「嗯。」如意是個好哄的，聽君故這麼說便也就開心了，一併煩惱皆忘，拉著君故就要回永年殿。

君故不緊不慢地走在他後面，心裡卻還是懸著一個疑問，「你為什麼要幫我？」

如意被他這麼一問，便停了腳步，皺著眉想了很久。

對啊，為什麼呢？

好像也沒什麼理由，他就是不想看君故吃虧，不想看君故在別人面前低聲下氣的，就算是宇文恭也不行。

有的人，有的事，有的緣分，當真是說不清的，就好像如意此時此刻看著君故，就只希望他能一直待在自己身邊。

有的人是一見如故的，有的事是前生註定的，有的緣分是恩怨糾纏，一生一世的。

所以，也沒有為什麼吧。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如意不知怎麼就想起了這句詩，君故沒有聽清，「什麼？」

如意看著他笑得如同陽春和煦，「沒什麼，本宮想幫誰就幫誰，才輪不到你來管呢。」

這是他少有，或者說幾乎不曾有過的小任性，君故看在眼裡，居然有一種歡喜的暖意。

「好。」

如意的那個笑，讓他想守一輩子。

以前季夫人問他為什麼想當將軍，他只說渴慕德武帝的功業，現在彷彿有了一個微不足道卻又最最值得堅定的理由。

他想把這萬里江山，奉到這少年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