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說裘善這邊，走到半路上就遇到了問題，原因是余不忘剛剛才得知，他們這隊人要去紅杉島。

余不忘緊皺眉頭：「裘兄，恕我直言，紅杉島此去路遠，況且這一路一向大大小小流匪最多，現在有兵荒馬亂沒人管，倘若出了什麼問題，就我們這點人，恐怕都要折在那。」

裘善卻不管不顧，一意孤行：「多謝余兄好意，只是為了救人，在下不得不走一趟。」

裘善話音剛落，余不忘身旁跟著的青袍男人走上前跟他耳語了幾句，越說余不忘臉色越是難看，等到青袍男人說完，余不忘抬眼看了看裘善一行人。

其實他確實沒必要在跟著裘善他們了，林珠的問題他自己也可以解決，那天只是尋個借口，去找裘夫人的手下，大不了回來讓裘善指條路，等人追上來便是，但是當他一眼看見裘仁那白到快沒血色的臉時，不知道為什麼就猶豫了。

「罷了，我手下的人還同裘兄的人在城內找人，我總歸不能丟下他們，依照現在這個趨勢，我恐怕很快也要無家可歸，倒不如同裘兄走一趟吧，也好見識一番紅杉島風貌。」猶豫了片刻，余不忘就這麼開口應下了，當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有種不可思議感，好像做了什麼大決定般，可是心裡卻久違的輕鬆了些，心裡也有了些對未知路的躍躍欲試，只是希望這一路可以順利一點吧。

余不忘隱去心思，跟同裘善等人繞開了大路，順著一條略微崎嶇的小路走了過去。

裘善半路還迎來了一位等在路邊的老頭，老頭自稱自己名喚指鹿，裘善叫他鹿叔，瘦的幹巴巴的，三角眼，不管吃沒吃東西都喜歡沒是就吧唧嘴，但指的路還挺準的。

余不忘一開始不太相信，一會兒就看一看地圖，老頭也不在意，坐在唯一的馬車沿上搖頭晃腦的，走了有一會兒，余不忘發現竟然真的都對，這次放下心來。

「鹿叔老家是搖春城下一個小村莊的，幼年父母雙亡，妻子也半路病死，唯一的兒子也走丟了，人家都說他是個剋星，他也沒再找續弦，多年來跟著寺廟的和尚們遊走，是個認路的好手，早年也是第一批走出國門的人，後來裘家生意擴大，他就被請來當指路先生，時間一久也沒人知道他本名，他自己說他叫指鹿，大家就都這麼喚他了，這趟路他走了不知道有多少回，放心吧。」

可能是因為今後要結伴而行了，可能是找娘親情誼，也可能是余不忘在某一時刻體現出了一點親情意味，總之裘善對他的敵意減少了很多，見他不放心，遂過來解釋了一番。

指鹿也不知道聽沒聽清倆人的對話，坐在馬車上搖頭晃腦，說話像唱歌一般拉著長調：「這趟路，山山水水的老頭我都在心裡描繪了千次萬次了，連那大樹幾圈年輪，長了多少年都心裡有譜，小孩你就放心吧，坑誰也不能坑裘家人啊，他們人好呀！」

裘善聽了指鹿的誇讚，轉頭禮貌的笑了笑：「鹿叔謬讚了。」

余不忘覺得這老頭還挺好玩的，有心想多逗幾句，可是一轉頭就看見裘仁的臭臉，頓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了，對了，他還忘記自己得罪了這個祖宗呢……

自知理虧，余不忘駕馬走到裘仁身邊，他在心裡百轉千回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如何開這個口，他可以哄人，也會哄人，甚至哄到你看不出來，哄到可以讓自己變成對方想看到的樣子，可是讓他真的說些好聽的話，他卻不知道如何說了，張嘴喉嚨里就像卡了根刺一樣。

何必如此呢，余不忘在心裡自嘲了一番，想要放棄，可是在一抬頭看見裘仁蒼白的臉，因為緊咬牙關而繃緊的側臉以及使勁攥著韁繩的手，他心裡就有點不是滋味起來，一面恐慌自己的改變，一面又不想認事態在嚴重下去，兩相交匯下，讓他無端生出一股怒火。

裘仁看見余不忘走到自己身邊，本來傷心生氣的心突然被吊了起來，讓他差點率先開口說話，可是想到對方欺騙他的行為，他又冷靜下來，於是默不作聲等對方的解釋，結果等了半天也沒聽余不忘開口，他心裡又是七上八下又是委屈，感覺平生第一次對一個人如此真心以待，就換來一場欺騙，難過之下，他有點自暴自棄，抬手抽了一下韁繩，想遠離這個令他窒息的地方，誰知還沒等走，韁繩就被身旁的手拽住了。

余不忘的手很好看，很白，只是袖子往上竄了竄，就能看見一塊傷疤。

是打鬥留下的吧，畢竟江湖門派，打架少不了吧。裘仁不禁有點佩服自己，這時候還有心情研究對方手上的傷。

余不忘攥住裘仁的韁繩，心裡也對自己的舉動感到奇怪，他前一陣還在跟自己生氣，但當他看見裘仁要走時，心裡突然空了一下，反應過來時，手已經伸出去了。

「子言，是我的錯，別生氣了好不好?」事已至此，余不忘也放棄了掙扎，軟聲溫語的問道。

他自己心裡是有些奇怪彆扭的，畢竟他安慰人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可是為了哄人也就豁出去了。

裘仁被余不忘的語調弄的心裡直癢癢，剛剛還怒氣值點滿的胸口，在余不忘的溫聲軟語下泄了氣，變得沒那麼堅定，可是面子又不允許他輕易鬆口，於是他很傲嬌的來了句：「哼。」

余不忘被他哼的差點沒把持住笑出來，他一向覺得裘仁可愛，沒想到可以這麼可愛，於是心裡剛剛的那些個彆扭就也消失不見了，臉皮也重新厚了起來。

「哎，子言，其實我不是有意瞞你的，只是情非得已，但你要相信，和你相處的這段時間我真的很開心，所以咱們不生氣了好嗎?你要是不解氣，就打我一頓?」這話余不忘沒撒謊，裘仁心思單純，性情純稚，心裡頭彷彿時時刻刻都燃著一團火，神采飛揚的，很能感染周圍人，也就是最近這段時間發生的這些事，打擊到了這個性情純真的人，讓他看起來有些消沉。

裘仁此時的氣已經消個七七八八了，只是對余不忘騙他這件事，心裡依舊有點芥蒂，他抿了抿嘴巴：「你以後不要騙我了好不好，我很容易就會相信的，這種感覺很難過。」

余不忘心裡突然一陣刺痛，他沒發給裘仁一個準確的答覆，因為包括現在，他都有欺騙的成份存在，可是他又不想在對裘仁撒謊，躊躇了一陣，他給了個模凌兩可的答覆：「以後有機會，我會慢慢都說給你聽的，好不好。」

裘仁終於抬眼瞅了瞅余不忘，目光兩相接觸，他才明白大哥說的話，余不忘的眼神他真的看不懂，可至少現在應該是真誠的吧，不過也是，誰會把底完全透給一個陌生人呢，想了想，他還是輕輕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