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好運氣，展昭只是買個鍋子就獲得了抽獎的機會，竟然還抽中了一等獎，是去開封三日游。

第一次他的書店一連三天沒有準時開門營業。

開封是展昭記憶里最不能忘懷的地方，這裡幾乎留下了他所有的歡聲笑語。只是千年後的開封與千年前再不一樣，出了開封祠，展昭仍舊神思恍惚，他看到了包大人的塑像，也看到了四個兄弟的塑像，就是唯獨沒有他展昭，哦對了，也沒有公孫先生。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呢？為何會沒有公孫先生？

不管真相如何，歷史已經被湮沒，所有的真相都被沖淡了，人們只會向前方看，後方即使留有有趣的謎，也只是做大家閑暇時茶餘飯後的猜想談資罷了。

三天還沒到，展昭就獨自一人背著背包提前離開旅遊團，對他來說，千年後的開封已不再是他記憶里的開封，就算修繕得再華美，也終究與記憶里的那一方熱鬧繁華的小城不盡相同了。時過境遷就是時過境遷，沒有什麼好留戀，人總該向前看，只要讓那一方山水活在記憶里就已足夠，何必再來故地重遊？那隻會破壞自己的記憶世界，滄海桑田無非如此。

展昭從沒想過他只是見義勇為幫忙抓個賊而已，結果竟會在一個狹窄的小弄巷撿到一個人。

那個人背朝天趴著，一身白衣染血，許久不曾聞的濃烈的血腥味差點刺激的展昭腸胃翻湧當場嘔吐。

那個人穿的衣服很明顯不是現代人的服裝，反倒像是現在一些年輕人們常穿的漢服。

來到現代社會，展昭知道了因為滿清的剃髮易服統治手段，許多漢人忘記了自己的民族服裝，漢服就此斷代三百餘年，當人們到了和平年代，於是漸漸有人開始復興漢服，漢服復興，復興的不僅僅是一件件漂亮的衣服，其實復興的是漢文化，是漢人民族認同情節感。可以說漢服是一個民族的符號，也是儒家思想的縮影。

展昭很喜歡那些年輕人，有民族認同感，重視本民族的傳統，不忘本。也很喜歡他們那句「漢服復興，始於衣冠，達於博遠」。

展昭還記得初時曾有人說穿漢服的那群年輕人穿越，穿的是古裝或者是考死鋪來，哦，請原諒展昭的英語造詣，這種夷人的語言他實在學不來。展昭搞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漢人非要去學夷人的語言，甚至還有嚴格的四六級考試。說實在的，連自己的語言都說不好了，去學人家的語言豈不是邯鄲學步？

話頭回歸，漢服復興的最初甚至還有人說是韓服或者和服，卻鮮少有人認識這是漢人自己的衣服，這讓展昭在震驚悲哀的同時，不得不佩服滿清政府的手段，為了不被漢人同化，他們先從外在改變漢人對自己的民族認同感，再從內在改變，剃髮易服和文字獄把曾經有血性的民族硬生生的給變成了一個記不清自己是誰的奴性民族，果真是不可觸犯威嚴的統治者，還真是好手段。

即使在現代生活了十年，穿著與周圍人相同的長袖短衫，展昭依舊不是很習慣，現在的人啊，有些衣服真的是露的太多了，曾經的禮儀之邦啊……

來不及感慨太多，展昭趕緊走過去蹲下身子檢查了一下那人身上的傷勢，只是這一檢查他的眉頭鎖得更加緊了。原來這人身上的傷像是被人用利器砍出來的，展昭憑他前世的經驗很快就確認下來，這傷有刀傷也有劍傷，甚至還有槍傷。

這人到底是誰，究竟得罪了什麼人？展昭來了好奇，他現在已經不認為這個人只是一個不小心被搶劫的漢服復興愛好者了。

在叫120之前，他小心地翻過那人的身體，撥開了那人遮著面容的長髮，待看清那因失血而顯得蒼白容貌時呼吸不由一滯。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與他隔了一個時空的錦毛鼠白玉堂！

展昭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白玉堂為什麼會是一身利器之傷。他來不及思考，只是憑著本能，運指飛快地點住了白玉堂幾處大穴暫先護住其心脈，然後撥打電話叫來120，即使他可以暫時幫白玉堂療傷，但是這輩子不比上輩子，他不敢拿白玉堂的命賭。

展昭有些慶幸又有些後怕，他慶幸自己還會拂穴止血，又後怕若自己不是湊巧來得及時，這臭耗子就真的交代在這裡了。

「展昭，貓兒，貓兒~」白玉堂低聲囈語著，也不知做了什麼夢，眉頭一直緊緊鎖著，隆起的小疙瘩遲遲不肯平歇。

看著夢中熟悉的容顏如今憔悴了許多，展昭只覺心裡堵得慌，緊緊握著白玉堂的手，話在舌尖里打轉，卻又不知能說些什麼。

「貓兒，是你麼？難道白爺爺已經身死了？」白玉堂甫一睜開眼就見到一張熟悉的臉在眼前晃悠，不禁疑惑，但他很快又閉眼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對！展昭是個謹遵禮教的人，絕對不會隨意剪去一頭青絲，更不會隨便露出臂膀，這一切似乎都不太對，白玉堂又倏得睜開眼，犀利的目光似要洞穿展昭，看眼前這人是否是使了易容術。

自己身上有什麼不對嗎，為何這耗子的眼神如此犀利？

展昭被白玉堂審問似的眼神盯得不自在。

「白兄，你還好吧？」

「咳咳，你……是展昭？那麼說這裡真是地府？」白玉堂又閉眼好一會，再睜眼時似想通了什麼，安靜地看著展昭。

死，他白玉堂並不怕，怕只怕等他也到了黃泉路上再也尋不到那抹熟悉的藍色剪影，不過話說回來是不是到了地府里都要剪成短髮，衣不蔽體？還是這貓兒太窮了，穿不起衣服，便賣了一頭青絲換了這麼件破得不成體統的衣服遮身？呃，這麼想來自己這些年似乎真沒給這隻窮貓燒過紙錢。

「我是不是展昭恐怕沒有人比你白耗子更清楚了。不過這裡不是地府，這裡是一千年以後的世界，而且這裡既沒有江湖也沒有廟堂，唯有展昭和白玉堂兩個人罷了。」展昭一愣，隨即明白白玉堂剛才為什麼那麼犀利地盯著自己了，於是就大略地解釋道。

「臭貓即使你換了一張皮，白爺我也不會錯認。」曾經展昭問白玉堂如何識破那個假展昭時，白耗子當時一展摺扇笑得那叫個張狂，然後很欠扁地回答道。

展昭一直都記得白玉堂說這話的模樣，他想只要記憶不消失那麼他一定會記得一輩子的。

不是地府，一千年後，怎麼可能？

白玉堂有些風中凌亂，只不過是重傷暈過去片刻，這就從一個地挪到了千年後？任他白玉堂精神再強大，一時半會也還是接受不了這個對他來說猶如天方夜譚的現實。

見白玉堂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展昭知道他一時不能接受，想當初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時也是如同白玉堂一樣的反應。

「呵~既然如此，若有你在，就是刀山火海爺也認了。」白玉堂強壓下心中對新世界的不安，輕笑著，合眼，他可是廝殺了三天三夜呢，還沒好好休息一會兒，「臭貓，你可得給白爺爺記著，白爺爺可是第一次為了幫一個人不眠不休了三天三夜。」

白玉堂咕噥了幾句便安靜了下來。

展昭怔忪，啊喂，臭老鼠你什麼意思？難道是……

……值得麼？

他隱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這白老鼠的性格可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