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醒來時一抹臉才發覺自己又哭了，一定又是那個夢，展昭搖頭，掀被，起床。

夢裡的自己是千年前的一個南俠客，刀劍江湖，快意恩仇，縱使入了廟堂也依舊保持一身錚錚鐵骨。後來因為沖霄一疫，身中無解，於是便悄然離去，只是沒想到在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陪在自己身邊的人竟然會是自己的死對頭。

展昭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拿著牙杯，叼著牙刷對著鏡中一頭亂髮的自己怔怔地發獃，現在自己這個模樣跟南俠還是有點距離的啊。

如果是普通人也真的會把自己夢裡的一切當做夢，但是展昭卻不會真的把這一切當成夢，因為那的確是他親身經歷過的事。

展昭記得自己明明是中了『『無解』』毒發身亡的，但是沒想到自己還能再次活過來，只是活過來的代價卻是物是人非。

一千年過去了，真的是時過境遷了。這裡沒有包大人，沒有公孫先生，沒有四個私下裡是鐵哥們的好兄弟，也沒有與自己不對盤的五鼠。

十年前，展昭醒來，用了好長時間才消化掉一些對他來說完全陌生的信息。原來他借屍還魂的這具身體出了車禍，但是這具身體的父母當場死亡，不過給他這具身體留下了一大筆遺產。

因為沒了親近的人在身邊，展昭並沒有擔心會被人發現這具身體的靈魂已經易主，只是對現代生活一竅不通的他過了很長時間才漸漸適應現代生活，到今天已有十年。

有時他甚至會覺得那一千年前的一切僅僅是自己杜撰出來的一場夢，而且一定是自己出車禍昏睡時做的夢。只是他又無比清楚，一千年前的一切不是夢，那一切的一切在千年前確確實實發生過。

展昭也曾想過，一千年前的自己死了後那隻白老鼠後來怎麼樣了呢？大概是把自己埋了吧，應該是不會鞭屍的吧，雖然兩人是死對頭，但白玉堂應該不至於那麼小氣。

他不是沒去查過史料，但是宋史上除了有包大人和他的四個兄弟外壓根就沒有關於他的隻言片語，彷彿他這個人從來不曾存在。

展昭偶然在圖書館裡看到一本名為《三俠五義》的清抄本，在那裡他找到了他和白玉堂存在過的痕跡，只是這本小說里很多故事都半真半假。

小說里說白玉堂做了四品帶刀護衛並殞身於沖霄樓，陷入銅網陣掙而不得被萬箭穿心。但是事實的真相是他展昭獨闖沖霄樓，不過沖霄樓那時起了大火直接燒毀了，所以壓根對不上白玉堂殞身沖霄樓的時間。

有時真真假假已不重要，就像人們常說的，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記憶有時也是會騙人的。

合上書本，展昭又發了一會兒呆，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只是幽深的眸子里偶爾會閃過一絲憂傷，一絲悵然。

***

展昭是個非常循規蹈矩的人，不論是在大宋還是在現代，他每天的日常活動都可以用單調、呆板、無趣來形容，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千年前有一隻找茬的耗子闖進了展昭的生活，從此他的生活里多了許多色彩和聲音。而千年後，只有展昭，沒有白玉堂，所以生活照舊運行，沒有波瀾，當然也沒有偶爾的雞飛狗跳。

展昭每天早上八點準時到書店開門，這時街上許多店面也吃陸陸續續開門，尤其是在炎熱到讓人想永遠扎在空調房裡不出來的三伏天里，那幾張才開的門像是飢餓的嘴巴，看著來往的少數行人，恨不得饞得直流口水。即使如此，展昭依舊很準時開門，一年四季，不論風雨交加從未遲過一秒。

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準時，畢竟他是書店裡唯一的老闆，也是唯一的員工，而且除了在開學和放假之際是鮮少有顧客來光顧他的書店的。

也難怪大家很少來他這買書，在電子書充斥的年代裡，要是想看小說或者名著直接到網上下載下來就行了，省時又省力，而且還省錢。

只不過展昭不太喜歡看電子書，那東西一來傷眼，二來也完全沒有紙質書摸在手裡實在。紙質書的最大好處莫過於在午後搬個凳子端坐在家門前的老槐樹下，乘著涼意就著墨香，這實在是一件極為享受的事。

現在的人吶……時代是進步了，精神卻落後了，人心浮躁了，竟沒有多少人能像自己一樣抱著紙質書在安靜的午後靜靜享受了。

感慨歸感慨，在現在這個分數至上教育機制的社會裡，書店的存在還是很有必要，就算不能賣名著等讀物，賣作業也是挺有錢途的。

當然，展昭開書店不是為了錢途，反正他這具身體的父母留的錢財已經夠他吃喝不愁幾輩子了，更何況他又是個極節儉樸素的性子，這錢財更夠他用了，只不過展昭不太願意用這具身體的遺產，畢竟這些錢是這具身體的父母留給這具身體的，自己只是外來入侵的幽魂，佔了人家的身體，沒理由再去占人家的遺產了。所以展昭每年都會把這些遺產分批捐給山區里的孩子們，算是為這具身體積些陰德，保佑他來生投個好人家平平安安過一生。

也是到了現代，有了媒體這個東西，展昭才知道現代社會也不見得比大宋好，也有許多窮困落後的地方，同樣有許多讀不起書的孩子。

展昭之所以開書店，一來是他性子喜靜，二來是他心存芥蒂，總與這世界格格不入，不能很好的融入其中，所以只能躲在這一方小小的角落裡默默窺視著這個世界。

書店的門開著，來來往往的人步履匆匆，鮮少有停下來慢慢走的人。這個時代啊，果然是個快餐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