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第一百零一次看了坐在角落裡安靜看書的白玉堂，隱隱的還能看到他長長的睫毛打在眼下留下的顫抖的影子。

白玉堂性子跳脫，鮮少有安靜坐下的片刻，今天能坐下安靜看一本書也實在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過展昭在稱奇的時候也在擔心，白玉堂看的不是別的書，而是《三俠五義》，一本記錄著他們又不是他們的半真半假的書，他怕白玉堂會失控。

原本展昭想照例把白玉堂這個擁有無上限破壞能力的大白耗子留在家裡的，但是一來耗子一個呆在家裡太無聊非纏著要來自己工作的地方看看，二來是展昭也怕了白玉堂了，生怕白大爺再做一回撕家的拆遷戶，到時他們估計連住的地方都可能沒了。

還記得有一次自己一回家，人還沒進屋，水就流出來了，原來用不好蓮蓬頭的白大爺一著急把蓮蓬頭的那一圈圈的線繩給扯斷了，於是水就不要錢的化身噴泉，白大爺當機立斷，二話不說拿起洗澡布就戳進了洞眼，水流終於堵住了。白大爺傲嬌地瞪了一眼斷了的蓮蓬頭，就開始轉戰浴缸了，還暗道「小樣，就你這德性，爺還搞不定你」，結果白大爺沒搞定浴缸反而被浴缸搞定了。他半天擰不開水龍頭，急躁的脾氣一上來，然後稍微，真的只是稍微一用力結果就把水龍頭整個拔了，於是就發水災了。

考慮到以上情況，綜合了所有最糟糕的可能，所以展昭只好同意了白玉堂的要求帶著他來到自己的書店。

對展昭工作的書店，白玉堂覺得很新奇，尤其是滿屋子的書都還是他不怎麼認識的。

「貓兒，這些字怎麼都缺胳膊掉腿？」白玉堂隨手翻開一本書，那些字似曾相識，然而就是說不出口。

「現代人把筆畫簡化了，不算缺胳膊掉腿。」展昭看了一眼如孩童般飽含求知慾的白玉堂，溫聲解釋道。

「胡鬧！安能為了方便簡化文字？這些文字可是極具畫面美，看一眼便能知其由何演變而來。」白玉堂合上書本，顯然很不贊同現代人簡化文字的做法，這不是簡化，完全是糟蹋，文字的精華與美就蘊藏在那一筆一畫之中，所以每次練字也是揣摩與享受，而現在文字里所有的精華都被這些後人給糟蹋幹凈了。

展昭一愣，不知該如何說，好一會兒才吶吶道：「簡化也未必是壞事，至少容易記，也寫得快，還不會錯。」

白玉堂聞言，看了展昭一眼，笑了，然而一雙桃花眼裡卻沒有半點笑意，「簡化倒是簡單易記了，但是不見得有人還能一眼看出它最初的意思，反倒失去了它本真美。」

展昭啞口無言，細細咀嚼耗子話里的意思還的確是那麼回事，看來自己也已經被這個世界在逐步侵蝕，這不是好現象。每個人都有不想忘記的過去，展昭也不例外，如果再這樣被同化下去，展昭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變得不再像自己，幸好白玉堂來了，不然要不了幾年，展昭就真的不再是展昭了。

白玉堂看了展昭一眼，似笑非笑，眉毛微挑，像是在嘲笑展昭，然而不一會兒他又重新把目光投注在一堆書里，並找到了一本裝楨類似於自己那個時代的書，打開一看，就連排版，文字都是大宋那個時代的模樣，於是就看了兩眼，結果便欲罷不能，原是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每個人對書里會出現自己的名字都會表示出莫大的興趣，不管這是不是巧合，但一定會覺得新鮮，白玉堂現在也就是這個情況，所以他當即就找了個地方坐下細看，一連三個多小時不曾抬頭，哪怕展昭看了他一百零一次他也毫無知覺，只是握住書的手在顫抖，似乎在極力掩飾某種即將要噴發的情緒。

「這本書歪曲事實，虛假捏造成分太多！」白玉堂氣哼哼地扔下書，那反應果然不出展昭所料。

「你就當是看了一本同名同姓的話本。」展昭輕嘆，走過去撿起被白大爺一個怒氣給丟在地上的書，並不忘了安撫某隻心情不爽的小白鼠。

這個世界很新奇，有一種小說叫同人，會在原有劇情上衍生出新的劇情，或者是打亂原劇情，把原劇情主人公經歷過的事與其他人對調一下，這些都是常有的。展昭也是在看過《三俠五義》之後的某一天才知道同人小說這麼個不可思議的東西。

「不一樣。」白玉堂搖頭，當然不一樣，這就像是自己的存在被人篡改瞭然後又被人否定了，這樣的感覺不好。

「白兄，有時太過斤斤計較反而不是好事，不管怎麼說，我們都已經是前人，留下的事跡任後人怎麼編排我們已經無權幹涉。」

「貓兒，抱歉，是我鑽牛角尖了。」

展昭微愣，他倒是沒想過一向喜歡與自己對著幹的小白鼠會這麼快就被自己說服了，這完全與他的性子不相符。還是說，今天真的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臭貓，你那什麼眼神！不相信爺的話？」

……自然是不相信的眼神。

展昭嘴角微抽，當然這話不能說，不然又不知道白大爺要使什麼招讓自己相信他。

「好了，白兄，我們該關門回去吃飯了。」展昭看了一眼時間，剛好趕上下班，所以立馬轉移耗子的注意力。

一聽到了吃飯的時間，耗子怪叫一聲，這幾天他老是被展昭帶去吃上次那個難吃的煲仔飯，白玉堂打賭今天再吃一次煲仔飯，他一定會變成煲仔飯。若不是覺得展昭賺錢不容易，白玉堂一定會把那些煲仔飯碎成渣渣。

展昭看白玉堂反應，以為白玉堂這是迫不及待要去吃飯了，畢竟這傢伙每次都把煲仔飯消滅得非常幹凈。展昭無奈的笑著搖頭，耗子這傢伙從不掩飾自己的喜好，這點很好，方便自己飼養，呃不，方便自己堵上耗子挑剔的嘴，這點非常好。

白玉堂不知道展昭的想法，若是知道他一定會當機立斷地嚎出來，至少不用再被煲仔飯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