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不是很長，但是，五年足夠發生很多的事情。

比如，戚少商曾經的紅顏知己息紅淚已經嫁給了一直在她身後默默守候的赫連小妖；

又比如，戚少商接替了鐵手進入了六扇門；

再比如，戚少商打理了金風細雨樓四年，最後還是移交給了王小石。

然而戚少商身上的擔子並沒有就此減輕多少。

他心裡那個名為仇恨的枷鎖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越束越緊，每夜入夢也都是眾人慘死的模樣。

戚少商不是沒有去找過顧惜朝，只是那個傢伙一直有鐵手護著。

具體是什麼情況他也捉摸不透，直到再次得到顧惜朝的消息時，這人已經失憶了。

失憶，呵，真是一個好理由！

失憶了，曾經做的一切錯事似乎都能一筆勾銷。

失憶了，所有的痛苦悔恨都不用再承擔了。

失憶了，似乎再不用牽扯紅塵喧囂中的各種因果。

怎麼可以？這絕對不可以！

戚少商雙目充血，右手成爪，出手如風，可就在靠近那人咽喉處分毫之間時竟堪堪住手。

戚少商，你可以殺他，但不能現在殺他，他現在還在昏迷中，你就這麼殺了他又算什麼英雄好漢！與那行背地暗傷行徑的小人又有何區別！

顫抖著握緊拳頭，戚少商收回右手。

他擰眉盯著床上睡顏如嬰兒般的俊美青年，呢喃道：「顧惜朝，我不管你失憶與否，這血債你必定是要償還的！」

熟睡的顧惜朝真是乖巧的沒話說，若是沒人知道他過去做的的那些惡行，想必也只是以為這是一個俊美文弱的書生罷了，卻不知這看似無害的書生皮下卻藏了劇毒。

戚少商一出門就看見站在門邊徘徊的穆鳩平，心下微微一沉。

穆鳩平顯然沒想到戚少商會突然打開門，不禁尷尬地撓了撓頭。

也只是一愣神的功夫他就要提劍進屋，戚少商當即就伸手攔住了穆鳩平。

他不用想也知道穆鳩平是想幹什麼，只是不知為何就在那一剎那心突然一緊，像是擔心會失去什麼一樣。

可是他又能再失去什麼呢？現在的他已經一無所有了。

「大當家的，你！」

「仇，我會報，不過現在不是時候！」

戚少商看了穆鳩平一眼，就轉身匆匆下樓。

只是這一眼，穆鳩平竟無端覺得身子發寒，大當家的這一眼裡包含了太多的仇恨。

穆鳩平原以為大當家的就算是恨也不會如自己的恨來得激烈，如今看來這五年被仇恨折磨的並不是只有他穆鳩平一人。

這種認知一旦被肯定，穆鳩平忽然覺得心理平衡了許多。

至少他現在是不用擔心大當家的再像五年前一樣，阻止他殺了姓顧的卑鄙小人了。

雖然穆鳩平暫時放下了殺人的念頭，但是又有新的問題出來了。

他不明白大當家的是怎麼想的，既然抓住了顧惜朝那就殺了報仇。

五年前被大當家的攔住他可以忍，但是已經五年了，仇恨就像麵糰一樣不斷發酵，他已經忍不住了。

若不是有鐵手護著顧惜朝，他早就去殺了那廝了，更何況大當家的的恨意也一點不比他少，如今竟然還能忍著，這真是令他佩服。

穆鳩平不知道戚少商的心其實很混亂。

昨日，戚少商去旗亭酒肆本是想要驗證那人是否真如傳言一般失憶了。

結果話未說幾句，那人竟然毒發，渾身冰涼如從冰天雪地而來，也不知是遭了哪家的毒手竟中了寒毒。

更令戚少商手足無措的是顧惜朝毒發後似乎連那一點智商也消失了幹凈，只剩下本能，拚命要撕開他的袍子取暖。

戚少商黑著臉將懷裡直嚷嚷「冷」的不安分的青年一指給點暈了，這才狼狽的將人拖回暫時安身的客棧安置下。

當下樓的足音越飄越遠，直至戛然而止時，原本應熟睡的青年驀然睜開眼。

那雙漆黑的眸子里閃著迷茫的光澤，有幾許睡醒後的濕潤惺忪。

戚少商的話，顧惜朝是一個字不落地聽進了耳里。

顧惜朝不知道自己失憶前做的事到底有多殘忍。

畢竟前塵往事都已經盡數遺忘，所以沒有親身經歷之感，只能從他人口中寥寥聽得幾句，卻也感受不深。

可就在剛才，他從戚少商的那兩句話里聽出了深埋的仇恨。

這讓他驀然驚覺失憶前的自己一定如煉獄修羅一般毒辣，不然不至於讓一個看起來就很大度的人恨到骨子裡。

眸子微眯半晌，顧惜朝緊緊抓住被子。

他不想死，也不能死，夢裡有個姑娘可是要他好好活著呢。

儘管不知道那個姑娘是誰，但是他知道那個姑娘一定是他心裡最重要，也是對他最好的人。

顧惜朝悄悄運功感受了一下身體的狀況，寒毒暫時又被壓制住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如果沒有寒毒發作影響的話，他還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行動自如。

顧惜朝當即下床走到門邊，耳朵貼著門聽了一會兒。

隨後他又蘸了口水在門上戳了個洞，恰好看見戚少商和穆鳩平似乎有事急匆匆地出去了。

顧惜朝心裡不由一樂，看來戚少商對自己的點穴還蠻自信的，只可惜遇上了他顧惜朝，再厲害的點穴手法都不算事。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戚少商拖著疲憊的身子上樓。

他要去看看顧惜朝怎麼樣了，然而只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床鋪。

「顧、惜、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