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那些人已經發現了顧惜朝的蹤跡，戚少商比任何人都明白這關外暫時是呆不成了，說不定很快那群人就找到了這個關外唯一的客棧。

穆鳩平原本看到戚少商將那個心狠手辣的書生抓回來時非常高興，然而一聽說要帶著這個腿腳不方便的混蛋離開客棧，當即就不樂意了。

「大當家的，反正帶著他也是累贅，不如現在手起刀落解決了，免得夜長夢多！」

穆鳩平說得也不是全無道理，顧惜朝這小子也就是出去一趟就招惹了一大批口誅筆伐人士。

他們如果長時間與他在一起糾纏不清，說不定也會被那些所謂正道人士歸於邪魔歪道之流。

「老八，有些人活著不如死了，有些人死了不如活著。」戚少商如是說，「顧惜朝這般的大惡人倒不如讓他活著，不管他失去記憶與否，且讓他看看江湖中人對他的仇恨，讓他看看失憶前的自己是怎樣的修羅惡鬼，與其讓他痛快死去，不如叫他飽嘗世人謾罵之痛。」

穆鳩平覺得戚少商說得在理，但又總覺得哪裡不對。

直到戚少商離開良久以後他才反應過來，若顧惜朝那廝是個臉皮厚的，便是世人再如何痛恨謾罵，他若不在意，定也傷不到他分毫啊。

顧惜朝那一身功夫並沒有因為失憶而一併忘記，樓下那兩人說了什麼他不用刻意去趴牆角，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仰頭喝下那日順來的已所剩不多的炮打燈，顧惜朝笑了。

世人的謾罵侮辱又如何？那都是世人想要強加在他身上的枷鎖，若他不在意，不理會，這些東西完全等同於無。

更何況那些人恨的，罵的，要殺的都不是現在失憶後的他。

既然是失憶以前犯的事，何必要現在的他來擔著？現在什麼壞事都沒做過的他又何其無辜。

聽了戚少商那番理論，顧惜朝真想捶著桌子大笑，跟他無關的事他何須愧疚？

現在他只想好好活著，活著才有更多的希望。

至於穆鳩平他暫時不予計較，若姓穆的敢行對他不利之事，他並不介意用神哭斧犒勞一下對方。

那天的事過後，戚少商他們三人就踏上了回關內的路程。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戚少商想要做的就是將人帶回六扇門暫且安置著。

雖然顧惜朝這傢伙也觸了朝廷的霉頭，但是作為一個在押犯人，可還沒有哪個江湖人敢跑來和朝廷作對殺人，除非是覺得自己活久了。

「大當家的這是要變相軟禁顧某？」顧惜朝見來人是戚少商，眉稍似挑未挑，眼裡的戲謔卻半分不少。

他拿起酒壺斟了兩杯酒，一杯留給自己，一杯推給坐在對面的戚少商。

戚少商拿起酒杯一動不動地望著對面的青衣男子，愣是不接話，算是變相承認。

顧惜朝掃了他一眼，笑了，一口飲進杯中物，嘆道：「這中原的酒太過細膩綿長，果然不如關外的炮打燈爽洌甘口，這小杯小杯的品也不如大碗大碗的喝來得痛快。」

「你想回關外？」

「若是為酒，顧某自是想回關外。」

「若是為活……」

「顧某還是覺得捨棄一時的口頭之快算不了什麼，這裡可才最適合顧某。」

戚少商不語，一口飲下手中酒。

這酒果然如顧惜朝所描述得不夠爽洌甘口，只有太多細膩綿長於口中糾纏。

這一刻他忽然也開始懷念起關外的炮打燈，還有那初見時的驚艷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