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已是暮春，卻仍有幾分涼意。

過慣了南方的暮春的展昭還是不大適應這朔方的暮春。

即使已經過了那麼多年也依舊適應不了。

其實曾經，展昭也是能適應這透著微寒涼意的北國暮春的。

那時他的房間里總會有一隻不請自來的白皮耗子。

那隻白皮耗子最喜歡霸佔他的床，並且每晚都焐得暖暖和和的。

這白皮耗子不是別人，正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錦毛鼠白玉堂。

因為御貓這個名號，他倆的恩怨不論在江湖亦或是廟堂，可謂是人盡皆知了。

大家都道，可惜了，那麼溫潤的一個人偏偏因著官家的無心之語而遭了一個心狠手辣的主兒，怕是日後少有清凈了。

人們只是預見了這份不清凈，卻鮮少有人看出，他們那份鬥爭了多年的感情後來竟變了質，生出了不該生的情愫。

展昭那時不懂，自己只是喜歡阿敏姑娘而已，耗子卻醋勁大的很，他當時只以為是這白皮耗子也喜歡阿敏姑娘，所以對自己不滿。

「展昭，我白玉堂這輩子和你沒完沒了！」展昭現在每每回想起那時的事時，耳邊總會盤旋這句話，也會清晰地記得白耗子咬牙切齒地說出每一個字的表情甚至力度。

展昭那時以為一輩子會很長，然而誰也想不到這一輩子會因為一個人的生死而變得可以測量。

後來阿敏姑娘被塗善的手下害死了，展昭也就收起了那份永遠不能說的感情，白玉堂也隨之收斂了對他的不滿。

於是展昭更加堅定地認為，白玉堂也確實喜歡阿敏。

「展昭，你可知道你很不招人喜歡？」

展昭依舊記得這是第二年的中秋晚上，白玉堂醉後向他吐出的第一句話。

「展某不知。」展昭心裡不舒服，回的話也帶了點刺，他想自己就是招人不喜歡又礙這耗子什麼事了？他們可是冤家，不喜歡就不喜歡。

展昭是個沉靜的性子，很少有人能撩撥他的心弦，然而白玉堂卻是這很少人中的姣姣者。

相處的時間越久，展昭在白玉堂的面前露出的情緒也就越多，整個人也就越有生氣，像是一個接地氣的人了，而不是那種只可遠觀笑得親切又疏離的謫仙了。

很多人說白玉堂變了，做事很少在衝動不動腦子了，也有很多人說展昭變了，變得有了生氣，像是一個真正的人了。

白玉堂心裡清楚是展昭改變了自己。

展昭心裡也明白是白玉堂影響了自己。

不過他們都對這種改變不排斥，彷彿理所當然，又彷彿順其自然，水到渠成。

因為那一句「展某不知道」，白玉堂似發了狠，暴露出了藏匿了很久的心，然而展昭卻落荒而逃了。

自此以後他們很長時間沒見過面。

一個遠在陷空島思考，一個身在廟堂徘徊。

那時大家只道，耗子終是怕了貓，夾著尾巴逃回了老窩。

白玉堂難得沉寂，竟未出來找先聲造謠生事的人算賬。

展昭因為公事太忙，也無暇顧及這些閑言碎語，竟是讓那個造謠的人逍遙了好一陣子。

等他們再次見面時已是一年後。

展昭那時正臨危受命去襄陽查那沖霄樓，卻哪知被白玉堂捷足先登。

等展昭衝破穴道趕到沖霄樓時卻見那白衣染紅的男子回頭對他笑道：「你這貓兒還真是不安分，好好睡一覺待白爺解決完此事不就行了？偏生要來插一腳，還是那麼不招人喜歡。」

「白玉堂，你——」

「小心！」

展昭一腳踏空，千鈞一髮之間，一道白影撞開了他，自己卻落入了銅網中。

剎那間，萬箭齊發，展昭來不及說一句，那人就瞬間血肉模糊，沒了生氣。

滿眼都是血色，展昭叫不出來，喉嚨像是被卡住了，只生生擠出了白玉堂三個字就失去了知覺。

轉眼便是千年……

「昭老闆，你醒醒，快醒醒。」白玉堂一進屋就看見伏案而睡的昭老闆在發抖，嘴裡甚至還一聲聲喊著他的名字，不由心焦。

昭老闆朦朧間聽見有人喊自己，半睜開眼，恍惚中，這張臉與千年前的臉重合。

「玉堂……」

輪迴……

追逐……

沒有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