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昌四年，贏歌內亂，北國已兵臨城下。

而此時，贏歌的皇還在邊界，一人一鬼一木箱。

「為什麼要帶著這個麻煩?」

馬車本就顛簸，滄昀單手靠著木箱，似是無意般，衣袖遮在木箱的出氣孔上。

「你不也是麻煩?」

尋舟推開滄昀的手，沒好氣的說著，本來他們是知道路的，偏生滄昀非要朝反方向走，他說那條歸路上劫匪多，他一個人怕照顧不周，可尋舟總覺得他的目的只是南轅北轍。

「你，去過北國嗎?」

尋舟問的猶豫，語氣裡帶著幾分捉摸不透的含義，反倒是滄昀，應答的十分爽快。

「去過，那年塞外變亂，我曾途經北國。」

「嗯。」

尋舟悶聲應和，他想到的，與滄昀所說，總是帶著幾分不同，他現在也不敢肯定，於滄昀來說，他算什麼。

而且終其根本，他只是不過是個祭品，只是他一直忘記了這一點罷了。

「你在想什麼?」

滄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到他面前，帶著一絲緋色的眸正對著他，尋舟似乎能看見，他眼裡的自己，表情有些異色。

「二皇子，你見過他嗎?」

尋舟撇過頭，滄昀沒有回答他，只是看著箱子，莫名其妙的笑了。

這時尋舟才看見，滄昀一直壓著箱子……

「裡面是藏了人的，你知道的吧。」

「嗯，」滄昀頓了頓，又說「我不知道。」

箱內吳子南還在掙扎著想要出來，因為箱內十分悶熱，再加上一路的顛簸，吳子南覺得，與其這樣，還不如讓滄昀殺了他來的痛快……

「打開吧，他救了我。」

「你怎麼知道是他救了你？」

滄昀似乎鐵了心不願意鬆手，壓著箱子的力道也強了幾分，眼見著箱內動靜越發的小，尋舟瞪了滄昀一眼，滄昀才悻悻收回手。

「他要是好人，怕我做什麼?」

「但凡是個人，都會怕你。」

尋舟如是說道，滄昀一向好脾氣，此刻也只是挑眉看著尋舟。

「你可從未怕過我。」

「……」

箱內的吳子南還在敲打著木箱，他覺得自己就不該出這個躲起來的餿主意，暈的七葷八素的他也顧不上什麼危險不危險的，他只想出去透氣。

滄昀始終是對這個來歷不明的人有敵意的，儘管自己和對方素不相識，更多的的是因為尋舟護著他讓滄昀感到心裡沒由來的火大。

「別敲，自己出來。」

滄昀忽然出聲，尋舟被驚的一愣，倒是吳子南腦子難得的好使，馬上掀了箱蓋麻溜的出來，修著混著泥沙味兒的空氣。

「 尋舟，我以為我快要死了。」

吳子南似乎沒有看見滄昀一張臭臉，轉而拽著尋舟的衣服訴苦，其實他的本意是讓氣氛不那麼尷尬，卻沒想到他這一舉動讓滄昀的臉更加的黑了，滄昀勾著唇角，尋舟似乎能看到他的牙抵在吳子南脖子上的情形。

「走開，沒大沒小，該叫哥!」

尋舟說道，一把揮開吳子南，看著對方可憐兮兮的樣子，滄昀似乎是在竊笑。

「小孩子似得。」

尋舟內心暗道，也不知是在說誰。

滄昀心裡自然還是膈應這個人的，但既然尋舟有心護他，他自然也不能說什麼，更不能做什麼，他只想著快些把這臭小子送回家，然後再帶著尋舟商量一些別的事情。

「又在想什麼？」

尋舟問著，滄昀一直都是一個不會隱藏表情的人。

「想你。」

真的酸透了，吳子南暗罵著，心裡把滄昀祖上全問候了一遍，才後知後覺，把滄昀弄出來的，可不就是那贏歌皇帝嗎?

於是他又轉移了目標，隨後一身嘹亮的呵欠聲，滄昀看著尋舟問著「是不是感冒了?」

尋舟搖搖頭，他耳根子也有些泛紅。

即便是相識多年，可不了解就是不了解。

三個人大概是幸運的，在途中遇見了去北國的商隊，他們是似乎是識路的，只是為了找人，所以特地繞了遠路。

尋舟倒也沒多想，反正被滄昀帶著四處亂繞也不是個事，便想著跟著商隊一路，滄昀表示他無所謂，倒是吳子南，一臉的戒防顯得十分謹慎。

「你這是在做什麼？」和商隊隊長協商完後，尋舟出來正好看見吳子南站在不遠處，手裡似乎拿著個類似標誌的物件。

「呵，你看這個。」

吳子南將東西遞給尋舟，看著對方不接的眼神，低聲開口道：「這是北國吳家的商隊，那東西，是我從他們運貨的箱子上取下的。」

「吳家？」

尋舟愣了下，他想起曾經那吳家公子，如今，恐怕也成為家主了吧。

倒也難怪吳子南會這麼敏感，吳家公子當年還是北國人的時候，就替他做過事，後來再回那北國，被編排也是必然。

「恩，吳家，當年吳家公子獨創贏歌，偷梁換柱，幫吾王辦成了件大事，所以如今已是吾王的心腹呢。」

心腹？

這和自己知道的可不大一樣呢……

尋舟想著，又突然想起，吳子南怎麼會知道那麼多？

「你們要去吃點東西嗎？」

滄昀走路沒聲音，突然靠近開口把尋舟嚇的不輕，而待尋舟轉身想說些時，突然發現那吳家公子不知什麼時候，也站在滄昀身側，一派恭敬之色。

「許久不見，王。」

語畢，又轉頭看向尋舟身側的吳子南。

「玩的夠久了，也該回去了，為兄很擔心你，」他說著，上前了一步，而吳子南的臉色卻是越發的難看，在吳家公子靠近自己一步距離時，倉皇逃脫。

「你嚇跑了他。」

滄昀說著，揚著唇，倒是尋舟看著這兩人。

「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算計我的？」

「什麼算計，我只是奉吾王的命令，解開吾主的封印，你當真以為，吾主，是你贏歌那些個老皇帝的慾望所化嗎，吾主是我北國第一任皇，只是後來被贏歌皇帝用了些手段，囚禁了起來。」

雖說是運送貨物，但吳家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吳子南被下人拉去了吳家公子的住處，不知那吳家公子說了什麼，他回來後竟紅了眼眶，大概是怕尋舟詢問什麼，他只說了他累，便去歇下了。

滄昀則是一直陪著尋舟的，但卻始終未說一句話，或許是猜不準尋舟究竟是什麼心思，兩個人就這樣一路沉默，最後是尋舟受不了這奇怪的氣氛，看著滄昀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除了身世，我沒有騙過你。」

滄昀轉身淡淡開口，卻一直直視著尋舟的眼眸。

其實他並不想瞞著尋舟太多，但有些事，他也是剛知道不久的。

「我何時說過你騙了我？」

尋舟反問道。

滄昀知道他沒這麼說過，但若不說出來，他總覺得兩人之間有什麼隔著，讓他不舒服。

「我只是個祭品，有什麼權利質問您呢？」

見滄昀不說話，尋舟想著吳家公子那番話語，尋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突然這樣說道。

實際上，說完這句他就悔的恨不能咬斷自己的舌頭。

滄昀因為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有些怔神，回過神來卻見尋舟已經匆匆向著自己的住處去了。

他也趕緊跟上，想了想尋舟方才的語氣，像是憋著氣，又放慢了腳步。

吳家的商隊原本只騰出了一頂帳篷供三人居住，但卻是最好的一頂。

而吳子南到底是吳家公子，後來便去了那吳公子的帳篷，而尋舟則和滄昀一起。

因為不知道尋舟因何而氣惱，滄昀也沒進帳篷，只是守在外面。

尋舟等了許久也不見滄昀進來，又撩開門簾，才看見滄昀靠在一旁，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不冷嗎？」

尋舟問道，他分明看見，滄昀的唇角有上揚的趨勢，但他仍閉著眼，裝睡。

尋舟見他如此，也不再說什麼，他本就是性子冷淡，許多事即便想，也未必付諸行動。

譬如此刻，他雖然想讓滄昀進去，卻不願意說出來。

「 尋舟。」

滄昀做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嗯？」

「我沒有拿你當過祭品，你一直是 尋舟，尋舟。」

「恩」

「尋……」

「早些休息吧。」

不等他說完，尋舟便打斷了他剩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