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以友之離
小說: 鴆酒 作者:宿衣 字數:2946 更新時間:2019-09-22 02:39:01
祁煜從朝堂上下來,就去找了顧湮青,兩人在房間里說話,侍衛都在門外守著。
「你說……相爺會跑麼?」
「不知道。」
聽見女子冷淡的回答,飛花撇了撇嘴。
「你怎麼和我哥一樣,冷冰冰的有什麼好?」
融雪見他根本不顧及身邊的哥哥,便知他們兄弟的感情是極好的,聽風抱劍靠在牆上,面無表情,聽見飛花這麼說他的時候,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我也覺得你和逐月一樣。」
飛花一聽她的話就急了,「誰和那笨丫頭一樣啊!爺可比她聰明的多!」
融雪抬頭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哎哎哎,你那是什麼眼神?!爺說的都是事實好吧!」
「隨你怎麼說吧。」
融雪不鹹不淡的敷衍語氣更使得飛花惱怒,有一種一拳打到棉花上不著力的挫敗感。
「你去哪兒?」
「去看逐月。」融雪皺眉看著飛花擋在自己面前的手,又看了看飛花的臉,聽見融雪的話他有些訕訕笑著,主動將自己的手拿來,挑眉示意她繼續走。
融雪見他讓開,根本沒有多看,卻是徑直走了。
「真是的!哥誒,你不要總是這麼無趣好不好?我總擔心和你在一起呆久了會忘記怎麼說話。」
飛花看著自家面無表情的哥哥,忍不住抱怨道。
聽風對他的這番說辭早先還有些歉疚,現在聽多了已經能很熟練地無視掉了。
見聽風沒有反應,飛花的眼珠一轉,似是想到了什麼,嘴角噙著一絲壞笑。
「誒,哥,融雪可是去見那個笨丫頭,你昨天不還是救了她麼?不去看看?」
聽風抬起頭,眼神輕飄飄地落在飛花身上,沒有說話,但眼裡的告誡意味很濃。
飛花一見他的目光投過來,立即抬手在嘴唇上做出一個閉口的手勢,無聲地討饒。
裡面的房門響動,兩人倒也不急著躲起來,看過去,主子先從裡面出來,相爺跟在他後面。
路過聽風兩人時,祁煜沒有說什麼,彷彿沒有看見這兩人,倒是顧湮青扭頭看了他們一眼,卻也沒有表示什麼。
很快就轉過頭,低聲向祁煜詢問。
「你說,要帶我去見祁秦?」
祁煜抿了抿唇,沒有回頭。
「湮青,我永遠,都不會騙你的!」
顧湮青原本像是要說些什麼,聽見這話,撇開臉不語,面上卻沒有多少動容
「讓他帶你過去吧,我去處理政事。」
祁煜嗓音低沉,他指著聽風對顧湮青說道。
「至於你,」祁煜指著飛花道,「和我來一趟。」
聞言飛花站到他身後,眼裡疑惑,卻抱劍不語。
雖說處理政事,但祁煜卻沒有立刻就走,而是站在原地,目送顧湮青走遠。
日光落在他臉上,纖長的睫毛在眼底落成一片扇形陰影,他低眸,睫毛遮住眼裡瞳孔的幽深顏色。
「湮青,你現在的順從真是讓我害怕。」
你自己都不知道,每次你表現的越順從,就說明反擊來的越猛烈。
「相爺是要到哪裡去?」
「去見祁秦。」
聽風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走在前面帶路。
直到走到一座宮殿才停下來。
看著面前這座宮殿,顧湮青的眼底有些複雜,這裡,他適才就曾經過。
不過一牆之隔,有時候,錯過一個人就是這麼簡單麼?
聽風上前叩開宮門,開門的女人做宮女打扮,她探出頭來看了看兩人,聽風對她點了點頭,說道:
「主子讓我帶相爺過來。」
女子側身讓開,口裡說著話,目光卻朝聽風後面看去,眸子里滿是好奇與打量。
「賢王在裡面。」
聽風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他轉過頭看向顧湮青,見他站在那裡不動,詢問式地喊道:
「相爺?」
「嗯。」
顧湮青低垂下眼眸,低低地應了一聲,這才提步走了過去。
女子見顧湮青走到自己面前,這才收回打量的目光,躬身行禮。
「屬下見過相爺。」
顧湮青根本沒有在意她,只淡淡地點了點頭,示意她起來。
聽風讓過顧湮青,自己則落在後面,路過女子時,他低低地說了一句。
「相爺不是你能惹的!」
說完就緊走兩步,追上顧湮青,領著他往裡院走去。
女子站在原地翻了個白眼,頗有些無語。誰敢去惹相爺?又不是活膩歪了,主子還在看著呢!我又不傻,真是的!
待到走到一處院門口,裡面斷斷續續地傳出不連貫的琴音。
聽風上前叩了叩院門,裡面傳出一個聲音。
「進來。」
像是玉珏墜地響起的清脆聲音,雖清雅,卻帶著破碎的稜角的銳利,如珠如玉,卻擲地有聲。
聽風推開門,側身請顧湮青進去,在他走過自己身邊時,低低地說道:
「相爺,屬下就在門口守著。」未盡之言就是讓顧湮青有什麼事就喊他,雖然他也知道賢王應該不會對相爺做什麼,但主子的話是必須要聽的。
顧湮青沒有答他,只是抬步跨進院門。
聽風在他身後想了想,輕手將門掩上了。
聽見掩門的聲音,顧湮青微微挑眉,沒有回頭,但對聽風的行為卻是比較滿意的。
「祁秦。」
坐在樹下的男子正低頭撥弄琴弦,不時有三兩聲在他修長的指間逸出。
他連頭也未抬,淡淡問道:
「你去做什麼了?這麼久才過來。」
顧湮青挑眉,知曉他不是對自己說,怕是把自己當成之前的那名女子了。
「我倒是想早點過來,卻未曾想你是在這裡。」
「……湮青!」
聽見聲音,男子停下手上的動作,頗為激動地抬起頭來,眉眼溫潤如玉,整個人的氣質十分文雅溫和。
「你怎麼會在此處?」
祁秦雖是疑問,但他心底卻隱隱有了猜測,頓時覺得心下慟痛。
「沒什麼,只是過來看看你。」
顧湮青含糊答道。
祁秦知曉他不願再說這個,便也順著他的心意轉了話題,只是心口還是在隱隱作痛。
他苦笑著:「說起來,我們也有多日不見了。」
「所以,我這便是來看你了。」
顧湮青灑然一笑。
祁秦也笑笑,站起身來。
「陪我下一盤棋罷。」
「固君所願不敢請耳!」
顧湮青淡笑著,直接同意了。
若是這一幕被外界的人看見,他們定會驚訝的連眼珠都瞪出來,當今天子做皇子時與祁秦可謂是死敵,而皇位,也差點落在了祁秦頭上,以祁煜做上皇位還封給祁秦一個賢王的稱號,可見他們的關係一定是不好的。
可是顧湮青卻是祁煜的心腹謀士,祁秦奪位落敗,說與顧湮青沒有關係也不會有多少人相信,但就是這樣,在外人眼裡可稱得上是敵人的兩個人,此刻竟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
恐怕說出去,也不會有多少人相信的。
顧湮青提步朝內室走去,見祁秦沒有跟上自己,回頭看著他,疑惑道:
「為何不走?不是要與我下棋麼?」
「我這就過來。」
祁秦低低應著,垂頭掩去眼底的悲慟,只是嘴裡卻泛出苦澀,一直達到心底。
顧湮青在內室的軟塌上半坐半躺,祁秦則走到博古架前,在上面找出一個紫檀木盒出來,然後往軟塌上的小木案上放著,在顧湮青的對面落座。
顧湮青探身過去打開木盒,瞥見裡面的東西,嘴角一揚,笑道:
「還是這套棋具。」
祁秦兩個棋墩拿出來,這才看向顧湮青,他眉眼的笑意溫柔。
「自然,這可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禮物。」
顧湮青笑起來,「我送你這個的時候,我們還不是朋友呢!」
「那又如何?」祁秦的聲音輕輕的,「畢竟你現在是我的朋友。」可惜也僅僅只是朋友。
兩個棋墩被推了一個到顧湮青手邊,顧湮青低頭打開,裡面是黑色雲子,周邊泛著一圈碧綠色光暈,祁秦手裡的白子如玉,透著淡淡的微綠色。
「說起來,我倒是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和你成為朋友。」
顧湮青抬眸看著祁秦,當初這個人是那樣的傲氣,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長成如今這般溫潤如玉的模樣。
「我也沒想到我們會成為朋友。」
祁秦淺笑著,心下卻一點一點的滴血,怎麼會沒想到?如何會沒想到?與你成為朋友幾乎是我費勁心機才做到的,為何祁煜卻能那麼輕鬆就得到你的信任?
「幸好我還有你這個朋友。」
棋局已經開始,聽見顧湮青落子時喟嘆,祁秦不由得握緊了手裡的雲子。
只是朋友麼?
祁秦落下一子,抬頭看顧湮青專心盯著棋局的臉,嘴角泛出一絲苦笑,與你成為朋友,是我這半生最得意卻又最後悔的事。
我那麼處心積慮的與你成為朋友,不過是想多接近你一點,可是卻親手摧毀了與你在一起的可能。
近情情怯,只一個朋友,便葬送了我曾有過的希望,如今已然變為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