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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鴆酒

    世有奇鳥,其名為鴆,取其羽浸酒,為絕毒。 祁煜:「湮青,你就是那隻鴆鳥,褪羽浸酒,極美卻又極毒。」 顧湮青:「你將這萬里河山都毀於我手,竟不曾感到一絲內疚麼?」 祁煜低低笑著:「何止江山,連我都毀在你的手裡了呢。」 …… 到最後,我飲鴆止渴,你褪羽侵寒。 我們誰,都沒有逃過這一杯鴆酒的毒。

    第十七章使我淪亡

    小說: 鴆酒 作者:宿衣 字數:2901 更新時間:2019-09-22 02:39:01

    「你在想什麼?」顧湮青按住祁秦落子的手,看著他道:「你仔細看看,還要下在這裡嗎?這可不是你往日的水準。」

    眼前人烏黑澄澈的瞳孔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被這麼注視著,彷彿他的世界只有自己。

    祁秦一時有些無措地低下頭,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眼裡掩飾不去的愛戀。

    因為太愛,所以容不得有一絲會導致他疏離自己的意外,他愛的太過卑微,不敢去用此刻的朋友關係去觸碰界限,不敢拿如今的距離,去賭一個未知的結局。

    「你可要專心一點,不然我可不陪你下了。」

    見祁秦不語,顧湮青調笑著說道。

    「抱歉,是我晃神了。」

    祁秦低低地道歉,垂眸看向棋盤,凝眉半響後才落下一子。

    這一子就將西北角的一簇黑色雲子打入了死局,顧湮青卻不以為忤,反而暢懷的笑了起來。

    「這樣才是你的水準,不然以你剛剛的狀態,這局棋下起來可是索然無味。」

    見顧湮青展顏,祁秦雖覺得心下沉重,但心情還是暢快了些,是以他笑道:

    「那你可要提起精神了,不然輸了可不好看。」

    「這是自然。」

    顧湮青斜他一眼,話里的信心滿滿。

    祁秦見狀低低地笑了起來,嗓音如玉,卻帶著滿滿的清朗磁性。

    顧湮青看著自己西北角的一簇雲子,蹙眉思考,半響他眼眸一亮,卻是將手中雲子落在了與其並無關聯的地方,但雲子一落下,整個棋局的局勢就變了。

    原本被白子圍起的西北角,此刻已然改變,將它旁邊的一簇白子反圍了起來。

    兩人你來我往,幾次下來,誰也沒有佔上風。

    顧湮青伸手端茶淺啜,眼角餘光不經意掠過窗口,頓時一怔,外面的天色已然變黑,沒想到他們竟下了整整一下午。

    將茶盞放回去,顧湮青站起來舒展了一下身體,道:

    「天色已晚,我也該回去了。」

    祁秦在他站起來也隨之站了起來,聽見這話,看了看窗外,溫和笑道:

    「何不與我抵足而眠?正好許久不見湮青,我也有許多話要與你說呢!」

    顧湮青朝外走的步伐微微一頓,繼而有重新邁開步子,他頭也沒回的拒絕道:

    「不必了,反正也不是很遠,我還是回去吧。」

    因背對著祁秦,所以顧湮青並沒有發現他身後的人在聽見這句話時,嘴角噙著的溫柔笑意飛快褪去,一雙如墨玉般溫潤柔和的眼眸頓時充滿戾氣。

    果然,是被祁煜控制住了嗎?

    也許是祁秦的視線太過強烈,顧湮青似有所感地轉過頭來,不解問道:

    「怎麼了?」

    祁秦迅速低下頭,等眼底戾氣消退,他才抬起頭來,嘴角又揚起的笑意溫和,令人見之如沐春風。

    「沒什麼,我送你出去吧。」

    「好。」

    顧湮青雖不解,但他並不清楚剛剛發生了什麼,所以只當是自己的錯覺,拋開不管了。

    祁秦一直將顧湮青送到院門處,打開門,外面站著三個人,飛花正攔著那名女子不讓她進來,而聽風抱劍站在一旁看著兩人。

    「相爺。」

    顧湮青點了點頭,目光在飛花身上微微停頓了一下。

    「好了,相爺出來了,你可以放我進去了?!」

    女子突然推推飛花,不耐煩地問道。

    飛花讓開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女子對著他冷哼一聲,扭腰走到了祁秦身邊。

    顧湮青走出來,招呼兩人回去,祁秦本是站在原地看著他們,卻不妨女子突然將他拉進院里,接著「砰」的一聲把門關了起來。

    嘴裡還嘟囔著,「又不是生離死別,用得著這麼看著嘛!」

    祁秦哭笑不得地搖搖頭。

    走到樹下去將自己的七弦琴抱起來,朝屋內走去。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他腳下的步伐瞬間加快了。

    顧湮青還未走遠,聽見自屋裡傳出的琴音時微微一愣,思及裡面的那名女子,笑著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是多心了。繼而加快腳下步伐,快步走了。

    只餘下纏綿清越的琴音在空氣中飄蕩直至逐漸消散。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風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一牆之隔,祁秦以這種方式將鳳求凰彈與顧湮青聽,他知道,那人一定會誤會,但除了這樣,他再也沒有向他表明心意的機會了。

    一曲終,祁秦知道顧湮青一定已經走遠,但卻還是反反覆復地彈奏著,彷彿他想讓聽的人還在與他一牆之隔的外面。

    到了最後,祁秦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這句反覆在嘴裡念叨著。

    瞬間恍若隔世,翻湧的淚意奔騰,心下大慟。

    黑暗裡,這個已然坐成雕塑的人,眼角似乎有水光劃過。

    緋華殿。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祁煜原本負手站在窗前,看外面無邊無際的黑暗夜色,聽見門響回頭對顧湮青問道。

    顧湮青沒想到這男人這麼晚還來了,且屋裡沒有點燈,他原以為沒人,沒想到他在這裡。

    融雪立在一旁,提步將宮燈點亮,屋子霎時便亮堂起來了。

    顧湮青根本沒有對祁煜正眼相看,顧自地走到圓桌面前,伸手去夠茶壺,似是準備倒茶。

    融雪連忙走過去,將茶盞倒好遞給他。

    顧湮青剛接過,就聽見祁煜隱帶薄怒的聲音,「我問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我如何還用你管?」

    顧湮青將茶盞重重往桌上一放,起來拂袖朝內室走去。

    「你們都出去。」

    祁煜無奈地揉揉額角,將幾人都趕出去,自己朝內室走去。

    「你又在生什麼氣?你說要見見祁秦,我就讓你見他,這樣你還有什麼不高興的?!」

    顧湮青置若罔聞,從書案上隨意抽出一本書就朝床榻走去。

    斜靠在床頭,他慢慢地翻動著書頁,目不轉睛地看著。

    「我和你說話呢!」見青年還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祁煜頗為惱怒地抽走他手裡的書,咬牙道:

    「顧湮青!」

    手裡的書被大力抽走,顧湮青終於捨得抬頭看他一眼。

    淡淡地問:「你還有什麼事?」

    「我問你為什麼回來這麼晚?在祁秦那裡就那麼讓你樂不思蜀嗎?!」

    聞言顧湮青冷笑一聲,「為什麼回來這麼晚,你不是還可以問你那些忠心耿耿的屬下嗎?何必多此一舉來問我?再說,」顧湮青拂拂衣袖,斜了他一眼,「你以為所有人都同你一樣,有齷齪的念頭嗎?」

    祁煜每每被顧湮青言語撩刺都有種將眼前這個人按在床上狠狠調教的衝動,他想狠狠的侵佔他!想要兩個人的身體合二為一!從此不分彼此!想要他一直像情事過後虛軟無力而表現出的乖巧!想讓他不再抵抗自己!不再拒絕自己!

    祁煜的眸底滿是陰鬱,黑曜石一樣的眼珠此刻沉寂了下來,像浸上了一層霧氣斑駁陸離。

    「湮青,不要試圖來惹我,不然萬一傷到你我可是會心疼的。」

    「無論如何我都無法使你滿意吧?只有任你予取予求才是對的?」

    祁煜一時啞口,他張了張唇,反駁的話卻說不出來,眼眸一沉,冷硬道:

    「便是又如何?難不成現下你還想違背我嗎!」

    「祁煜你出去吧,今天我不想再與你爭辯。」

    顧湮青根本沒有聽完祁煜的話,就一手指著門,趕他出去。

    漂亮的風眼裡平波無瀾,似乎對祁煜再沒有什麼感情,連厭惡也一併擯棄了。

    祁煜靜默半響,剛剛顧湮青的話他根本沒有細想,此刻想來不禁大笑起來,顧湮青嫌惡地蹙眉,等祁煜笑夠了停下來見顧湮青這般神態,眼底滿是嘲諷。

    「你總是這樣,旁人為了你爭奪不休,你卻還是一副什麼都不明白的樣子。」

    「笑夠了嗎?笑夠了就出去!」

    「我為何要出去?」祁煜玩味地笑笑,「這是我的地方,有什麼不可以待的?」

    「那我出去。」

    顧湮青冷冷看他一眼,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祁煜一把拉住他,笑道:

    「何必生氣?現下這麼晚,你要去哪裡?這宮裡除了這,還有你睡的地方麼?」

    顧湮青被拉住,看著他不說話。烏黑的眸子剔透如繁星,明亮璀璨卻沉靜如水。

    祁煜突然就想起還有一個敢收留顧湮青的人,頓時臉色就沉了下來。

    「好了,你睡吧,我不會打擾你的。還是……你怕我?」

    祁煜嘴角的笑意玩味,卻在說到「你怕我」時深邃的眼眸里的神色越發難測,只是瞳仁的顏色卻變的更深,比夜色還要濃郁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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