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叢瑄是在城外破廟裡找到的江慈，還是一身書生打扮，但整個人卻已經弄的髒兮兮了，與之前大相徑庭。

他不認得白叢瑄，聽見有人進來，原本就縮在角落的身體顫顫巍巍的，許是因為白叢瑄許久沒有動靜，他試探地抬頭看了看，亂糟糟的頭髮下隱約還能看見他烏黑明亮的眼眸，此時這雙眼好奇地看著衣著整潔的白叢瑄。

白叢瑄默然，握著畫的手不由地緊了緊，吐出一口氣，他將畫遞給江慈，也不管他能不能聽懂，徑直說道。

「寧雲次托我給你的。」

聽了這話，江慈懵懂的眼裡突然爆發出一抹歡喜，可看了看身前的人，他還是有些害怕地往後縮了縮，許久，見白叢瑄沒有其他的動作了，他才試探著把手搭在畫軸上，一點一點的收緊，白叢瑄一鬆手，他就立刻把畫抱在懷裡。

隨即遠遠地躲到一邊，偷偷地展開畫來，看見裡面的內容，像是鬆口氣般咧嘴笑了起來，歡快地地把畫重新捲起來，寶貝地護在胸前，警惕看了看白叢瑄，江慈一點一點地往外挪，一到門口就飛快地往外跑了。

白叢瑄低垂眉目，無聲笑了笑。

回到府衙，剛進門迎面撞過來一個人，白叢瑄倒沒事，倒是跑過來的人被撞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哎呦！小爺我的屁股這次真的開花了！」

不是別人，正是林恬。

白叢瑄有些好笑地把他拉起來，略帶責備道：「跑那麼急做什麼？來這這麼久，毛毛躁躁的脾氣倒是一點沒改。」

林恬被他拉起來，一手揉著屁股，皺眉解釋，「我這不是想去看西街的花會嘛，晚上就趕不上了。」

「花會什麼時候看不行？兩天後的牡丹花會才是盛事，那時候看不是更好？」

「誰知道那時候我還有沒有時間，現在有空，不看可惜了。再說，」林恬一撇嘴，「你又不是不知道，牡丹花會那幾個人只邀請名人雅士，我一個小小的衙役還是別想了！」

「這樣吧，」白叢瑄沉吟片刻，「那天你和我一起去。」

「這敢情好！」林恬笑眯眯地說道，「那就謝謝你了！」一邊說，一邊往外走著。

「你去哪？」

「還是去看花會啊，有熱鬧幹嘛不看。」

林恬也不回頭，只伸出手揮揮。

白叢瑄沒有想到，兩天後的花會兩人並沒有看成，不是因為不能去，而是因為寧雲次。

他在西湖一艘畫舫里自焚了。

——帶著那副畫。

白叢瑄就在岸邊，整艘畫舫被火海吞沒之際，他卻恍惚看見那副畫，那副被毀了的畫，原本被墨色侵染了的眼睛附近，卻突地浮出一片墨跡來，露出下面清晰的美目，狹長的鳳眼眼角上挑，斜斜的看過來時你會覺得他眼底瀲灧的溫柔是對著自己，彷彿，彷彿你就是他最愛的人。

寧雲次應該就是被這種溫柔漣眷所捕獲的…吧？

寧雲次死了，江慈瘋了，寧家後繼無人，寧父前後失去私生子與嫡子，白髮人送黑髮人，受不住打擊卧病在床，而整個寧家，也會隨著他的離去湮滅在歲月里，杭州也會有新的首富。

寧雲次死的突然，眾說紛紜下，白叢瑄默然轉身，突然他的瞳孔一縮，目光定定地望向一個方向，那裡人流交錯，剛才片刻掠過的身影已然消失，只是那個人的容貌，白叢瑄皺眉，與寧雲次的畫中人一模一樣。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