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說: 和尚 作者:楚阿辞 字數:2165 更新時間:2019-09-22 02:39:48
「無念?」齊書白拍拍沈敘之的臉,但見他微眯雙眸,滿臉通紅的倚著自己,「喂,醒醒。」齊書白皺了皺眉,又輕輕拍了拍沈敘之的臉。
酒量果真差得很。這和尚就連喝醉了,也要在念經。
齊書白淡漠地看著他,只聽那和尚說什麼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聽也聽不懂的。那和尚既已還俗了,為何到現在還在想念經之事,當真是想不明白他。
其實齊書白本想拂袖離去,奈何那和尚卻在揪緊著自己的衣袖,只要他一起身,那和尚便使力將他扯回座上。
他實在想不到,如此清瘦的人,竟也有這般力氣。
他坐在此聽了良久的心經後,沈敘之方才安靜了一會兒,須臾,又聽那和尚喃喃道:「齊書白……好想你……嗝……」末了,還打了個酒嗝。
齊書白聞言,而後一怔。
「小施主啊……你可別又走了……嗝……留我一人……好生難過……」語氣似還帶上幾分委屈。
齊書白心頭一顫,隨之看向了沈敘之,瞧他也正眯著眼看著自己,便不由問道:「為何難過?」心下竟不由得有些期待。
「……」那和尚只愣愣地看著他,不作回答。
沉寂良久,齊書白方道:「你是醉了,才如此胡言,我送你回房。」他忽的覺得自己是個傻子,坐在此聽這喝得大醉的和尚胡言亂語許久,便也算了,竟還把那和尚的話當真了。
說什麼留他一人,好生難過的……問他為何難過,卻又答不上來,呵……
「嗯。」沈敘之點點頭,隨之揪緊齊書白的衣袖,也在悄然間,鬆了些許力氣。
末了,齊書白便將人背起,隨之往他房中行去。那和尚當真瘦得很,他此時只覺背上之人輕如紙鳶,又只覺若有大風吹來時,便可將人吹走了。
想至此,他不由轉頭想看看沈敘之,怎料甫一轉頭,那和尚便枕在了他的肩上,只乖乖的閉著眼睛,也不再吵鬧,也不再念著心經了,然,卻仍打著酒嗝。
直至將人放至床上後,齊書白方才拂袖離去,只是,待他至門外時,只忽的聽到沈敘之輕輕叫了一聲伯明。齊書白不由一怔,止步回首,卻發現那和尚不過在說著夢話罷了。
……
又過幾日,齊書白再次執著一壺酒去尋沈敘之同飲。彼時沈敘之正坐於窗邊看書,在聽見推門聲響時,他便循聲望去,待見來人是齊書白,他不由一怔,隨後朝那人微微一笑。
「在看什麼?」齊書白行近他的身邊,微微彎下腰來,隨後盯著那和尚的笑臉溫柔問道。
那淡淡的衣上香,又飄入了鼻中,沈敘之不禁紅了耳根,只微微別臉答道:「不過是些經文罷了。」
「經文又有何好看的?來,陪我飲酒如何?」
「嗯……」沈敘之點點頭,隨後他盯著齊書白手上那壺酒續道,「你若喜歡喝酒,我以後也可為你釀一壇酒。」語罷,他有些緊張地垂了眸子,也不知齊書白又會如何回答。
齊書白聞言,而後直起身來,忽將沈敘之手中的經文奪走,隨之笑道:「你喜歡釀酒,我便喜歡喝酒。」說著,他將經文置於書案上,而後伸指輕捏沈敘之的耳垂,「你這兒怎的發紅了?嗯?」
沈敘之此時只覺甚為尷尬,他只又將頭低了些許,臉上的淡紅又不知何時而生,然,縱使覺尷尬至極,卻也不避那人的手。
「又不說話了。」齊書白撇撇嘴,便放下手來,「陪我喝酒。」
沈敘之點頭,只忙起身來,隨著那人到了院中。
夏夜安靜如舊,彼時夏風微涼,月色朦朧,二人又坐於月下飲酒,只於閑聊時,便又賞賞夏景,但覺夏風拂來,甚為清涼,二人執著一盞清酒,談笑間便又一飲而盡,然,飲下的許是一盞憂愁罷。
遙處栽有柳樹幾株,夏風過處,柳葉飄飄。蟲鳴聲起時,夏風方才歇,抬首望天時,夜已更深,而那天邊的一輪明月,似又明亮了幾分。
「哎,這樣的日子當真是好的。」齊書白單手支著下頷笑道,「雖不過是個縣官罷了,可我卻覺足矣,至少,還可與你飲酒談心的。」
「嗯。」沈敘之認真的聽著他說話。
「你人雖悶了點,可我卻喜歡將心裡話說給你聽,你知道為何嗎?」齊書白似也有點醉意了。
「為何?」沈敘之怔怔地問道。
「因為你老實,即使我胡說八道,說了些得罪他人的話來,你也不會跟別人說。」
哦……
他還以為那人會說些什麼來的……
沈敘之有些失落地點點頭。
「喂,那你我如此,可算是知己?」
沈敘之抬首,看向對面之人,心竟不由加快地跳著,只覺一時的心花怒放,於心下竊喜了好久,方才垂眸道:「許是如此。」知己也是好的,只比當朋友好上許多了。
「對了,你逛過青樓沒?」齊書白朝著他挑眉笑道。
沈敘之聞言,而後瞪大了眸子,連忙搖首,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出家人四大皆空,自是從未去過那煙花之地。」他說此話時,說得甚急,似是害怕說慢一會兒,便被人誤會那般。
「……你不是已然還俗了嗎?怎的還提什麼四大皆空?」齊書白恨不得拿扇子敲醒他,明明已然還俗許久了,卻整日不忘佛道。
沈敘之不由一怔。
對了,他是已然還俗之人,已不再是佛門中人了,怎的一開口,便是「阿彌陀佛」還有那「四大皆空」……唉,這習慣,一時半會兒倒是難改。
「明日帶你逛逛青樓,喝喝花酒,讓你知道何為溫柔鄉。」齊書白咧嘴笑道。
逛青樓,喝花酒,那和尚其實並無興緻。只是,能與齊書白獨處多一會兒,總是好的。
「你常去嗎?」沈敘之問道。
「倒也不是,不過有時寂寞了,便去聽聽琴罷了。」齊書白輕嘆一聲,續道,「當官的日子,當真孤獨。」
原來,他與他是一樣的,一樣是孤獨的人。
「不會的。」沈敘之看著那人的眸子,甚為認真地道,「今後有我在,便不會再覺孤獨了。」只是……他還想再勸齊書白說,以後還是不要再去那些地方了。
夏風忽來,吹落柳葉於酒中,對坐之人忽起身,拂袖間,似送來淺淡桃花香兒,須臾,那人已至身邊,只伸指輕輕點了點和尚的額,隨之淺笑著看著那和尚通紅的耳根與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