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小說: 和尚 作者:楚阿辞 字數:2403 更新時間:2019-09-22 02:39:48
後來的某日里,齊書白終有時間帶那和尚四處閑逛了。沈敘之雖來此地已有幾月,可卻很少出門,若不是今日齊書白說要出門走走,只怕沈敘之又是待在家中看一日的書。
行過熙熙攘攘的街市,齊書白便帶著人輕車熟路地走入一道小巷中,沈敘之邊走邊四處打量著,只待走過這道小巷後,便又是來至別的街市了。
「伯明,這是要去哪兒?」沈敘之恍然問道。
齊書白聞言,而後止了步子,轉首朝著沈敘之微微一笑答道:「我不是曾與你說過,要帶你進青樓見識一下嗎?」末了,指間一展摺扇,隨之徐徐輕搖。
「你……」沈敘之一聽是要去青樓,只嚇得趕忙搖首道,「不行不行……我雖已歸俗,可一心向佛……我又怎能去這些地方,佛祖若知,定會怪罪於我……」
「呵,那你便在這兒等我吧,我只去聽首小曲,一會兒便回來。」齊書白語氣已有些慍意,只聽他說完,他便已搖著扇子走了。
沈敘之自是聽出他語氣微帶慍意,心下不由一慌,便連忙上前幾步,捉住了那人的手腕,待那人回首後,他便有些驚慌地道:「你莫要如此,我陪你便是了。」他甚是害怕齊書白生氣,縱使那人生氣時,不過只是面若冰霜的模樣罷了,可也會讓他覺得害怕。
許是因為太過在意了吧……
沈敘之心下暗自輕嘆著。回過神來,卻見齊書白已然合了摺扇,而後朝他微微笑著。
「走,請你喝酒。」說著,齊書白掙了掙沈敘之的手。
沈敘之眸中掠過一絲哀傷,他黯然垂下了手,而後悄然地握緊成拳,他只覺如此便可留下那人的體溫。
隨著齊書白踏進青樓里,便有幾個女子迎上前來,頓時胭脂水粉味兒盈鼻,沈敘之不禁皺了皺眉,抬眸間,卻見眼前女子酥胸半露,他心下不由一慌,只忙將腦袋低下些許,心裡不禁默念著「阿彌陀佛」。
然,卻忽聞一女子笑問一句:「呀,這位公子怎的臉紅了?」語罷,她以帕掩唇笑著。
沈敘之此時更覺尷尬了,只愣愣地待在齊書白身旁,垂眸低首的不敢言語。
「你便莫要逗他了。」齊書白輕咳一聲道,「無念,我帶你去喝酒。」說著,他便伸手扯了扯沈敘之的手,而後便帶著人上樓了。
待走進房中之後,齊書白方才鬆開手來。房中擺設雅緻,還能嗅到絲絲蘭花香兒,尚未來得及坐下,只忽聽得一段琴音,那琴音泠泠,如鳴佩環,沈敘之聽得一時痴了,便連琴聲何時歇,也不知曉了,然,琴聲雖歇,卻覺餘音繞樑,三日不絕。
回過神來,他便去尋齊書白,卻見那人已然行至那簾淡粉薄布外,而後一展摺扇,徐徐輕搖著。
「從雲姑娘。」那人臉上帶著溫柔笑意,語氣亦如他笑容那般溫柔。
「齊公子,好久不見。」那於簾後的女子,微笑答道。
「是挺久的,久到我也有些思念從雲姑娘了。」
「呵呵……」那彈琴女子不由一笑,「既然如此,那從雲便為公子彈首曲兒。」
「那我便與吾友坐下喝酒靜聽好了。」語罷,他轉過身來,卻見沈敘之已然坐下,正獨自斟著酒,只是那和尚的模樣……好像有些失落。
齊書白坐在沈敘之的身邊,而後便是倚在了沈敘之的身上,見那和尚往他那兒看了過來,他便微微笑了起來,隨之將手覆上沈敘之的腿上。
「在想什麼?」齊書白問道。
「沒有。」沈敘之怔了怔,然後輕輕推了推沈敘之的手。
「你好像很難過。」
沈敘之聞言,而後別臉:「你看錯了,我一直都是如此。」語氣淡然如舊。
他雖說著沒有,可也唯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是否難過,又是否開心。自己早已知道,那人喜歡的是阿暖姑娘,縱使這世間沒有阿暖姑娘,那人也只會選擇與女子相伴一生。
究竟是何時開始的呢……他竟連自己也不知道。略帶哀傷地端起那盞溫酒,而後一飲而盡,雖覺苦澀可也不嫌,他只覺這酒的味道,正如他現下的心情一般,微微的苦微微的澀,便連牽強扯出的笑,亦是帶了些許苦澀。
良久,一曲終了。
齊書白又行至那簾淡粉薄布外,微笑著搖扇與從雲閑聊,然,二人只聊了一會兒,齊書白便與從雲告辭了。
待他轉過身來,便看向那正喝著酒的和尚,但見那和尚在對上他的眸子時,只慌忙地放下了酒盞,愣愣地與他對視著。
「走吧。」他道,「帶你去賞蓮。」
「嗯?」沈敘之怔了怔。
「你還記得我曾與你說過的嗎?」齊書白徐徐搖著扇子,緩緩行至沈敘之的身前,而後半彎了腰,朝他微微一笑道,「等你還俗的那一日,我便帶你賞蓮。」
沈敘之心下一暖,唇角微翹,笑意淺淺,藏於袖下的手,不由輕輕一握,似有些緊張又似有些喜悅。
「哦,那便走吧。」沈敘之站起了身,他本想伸手去捉住齊書白的手腕,可卻不由想起,方才於樓下時,那人掙開了自己的手。
於是,他又悄然地將手縮回袖中。
二人步出樓外,沈敘之便跟在齊書白的身後,只小心翼翼地看著那人的背影,待那人恍然回首時,他卻被驚得心怦怦直跳,隨之連忙垂眸,斂下眸中一片溫柔。
「無念,吃桂花糕嗎?」齊書白回首看著他笑問。
「好。」
「那咱們賞完蓮,再回來這兒買。」說著,他將人扯來身旁,而後往沈敘之那兒扇著風,「這天悶熱得很,等回家之後,咱們再泡壺香茗……」
沈敘之聞言,而後笑了起來,「那倒不如坐在樹下歇涼。」
「也好啊。」他替沈敘之扇著風兒笑道。
接著,一片沉寂。
沈敘之尷尬地咳了兩聲,隨後才道:「伯明,你其實喜歡當官嗎?」
齊書白聞言,神色不由黯然,他沉默了片刻,方才緩緩回道:「許是……喜歡吧,可我又甚是厭倦……」
沈敘之點點頭,而後看向齊書白,瞧見他黯然模樣,心下不由輕嘆。
可世事又怎會如意,想或是不想,終究還是不可由他心意。齊書白許是很不願吧……日日夜夜批著文卷,還要為大事小事所擔心,每夜輾轉難眠……
可他心疼齊書白,卻從沒想過,齊書白從沒心疼過他。
那人心疼過阿暖,欣賞過從雲,卻從沒真心待過無念。
那是無念唯一沒有想過的事。
不知覺間,已然踏過了橋,回首遙看,但見煙柳畫橋,十里荷花。清風徐來,拂過荷香盈袖,須臾,止步於涼亭中,二人便在此歇腳。
微雨不知何時起,小雨淅淅,煙雨蒙蒙,但瞧那落在荷葉上的雨滴,宛若白珠落玉盤一般,然,清風過,白珠碎。
齊書白倚著沈敘之的身子,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打著瞌睡。清風伴荷香,徐徐自來,夏中的小雨,來得恰好,天氣不再似方才那般悶熱,微雨如酥,斜風微涼。
雨,不知何時才歇。
只是,那人此時正倚著他而眠,他卻不由覺得心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