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那天晚上的事情很快被隨之而來的考試匆匆揭過。

矢澤清之不太記得碓冰和自己都說了些什麼，他當時腦子混混沌沌，人家說一句他是一句，心裡頭只想著趕緊把這事兒解決，絕對不能讓鯰澤會長知道他的所作所為。

大概是看到時間估摸著鯰澤快要出來，碓冰拓海這才撒了他書包，沒再說什麼，整個人往牆邊一靠讓位放他灰頭土臉的溜了。

真是丟臉。

矢澤清之忍不住氣悶，回家之後從包里抽出牛奶瓶扔進了盥洗台，玻璃撞擊到鐵具上的聲音咣啷響，吵的他邊紅著眼邊把瓶子洗幹凈。

其實這種牛奶瓶都不算是一次性的，喝完了送回店裡還會退點錢，但他之前送給鯰澤的牛奶從來沒有回到自己手頭過，也就不存在省錢的問題。

可現在這瓶又不是鯰澤給他的。

矢澤清之把瓶子洗幹凈，拿在手裡直勾勾盯著，透明的玻璃器具在白熾燈下反射出的顏色溢彩斑斕，他彷彿看到了一隻不屬於女性細膩的手掌正緊緊攏住瓶身，過度的溫暖穿透結實杯壁襲上他脆弱的咽喉，卡得他動彈不得。

那雙幽綠色瞳孔也在黑暗中死死鎖住自己。

矢澤清之被這突如其來的幻覺嚇了一跳，他表情驚懼的手抖著後退兩步，剛剛才洗好的玻璃瓶立時跌落在地，摔得個粉碎。

「矢澤桑！」

一聲清澈透亮的少年音從身後傳來，生生掐斷矢澤清之沉浸回憶的思緒。他低著頭走路，聽到聲音腳步一頓，下一刻就被人拍了肩膀。

幸村清秀幹凈的臉蛋在東京炙烈的日頭中尤為清晰，在距離這樣親密的情況下，矢澤清之甚至能看見對方面頰上覆著的細密絨毛，他看的出神，握著背包帶的手微微縮緊。

真是奇怪。

為什麼他每天都在努力學習，學著去適應環境，不與周圍人發生衝突，可麻煩總是會自己找上門。而幸村明明長了這樣一張女性化的臉，卻總是這副無憂無慮的模樣。

「啊，矢澤桑，你昨天的考試考的怎麼樣？」對方全然不知道他內心的波動，笑眯眯問著，問完之後又像是有點難過的耷拉下眼皮，「我覺得超難啊……一點把握都沒有。」

「有點難度。」再次被喚回神智，矢澤清之安靜聽完幸村帶著抱怨的話，垂眼看腳下的路，似乎在認真思考過後做出回答，「不用擔心，我應該也考的不好。」

「真的嗎？！」年級前十的話讓幸村松下口氣，雖然心裡清楚這不過是安慰的話語，但他還是喜歡這種短時期的自欺欺人，「那我希望這次可以進年級前兩百就好了。」

兩個人同行一路，青春期的朝氣蓬勃在幸村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他不斷與矢澤搭話，就算對方只是給出一個氣音作答也不生氣。

「果然還是和矢澤在一塊比較輕鬆自在，」臨了校門口，他突然慨嘆著說了這麼一句，「矢澤你從來不嘲笑我像女孩子的。」

矢澤清之回了他一個不怎麼明顯的微笑。

他甚至不敢直視對方充滿希冀的眼神。

恐怕也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不被表達的惡意不代表沒有，只是習慣深藏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