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豈曰無衣 章四 餘毒
小說: 懷璧 作者:十字白 字數:2581 更新時間:2019-09-22 02:47:50
焉歲寒不慌不忙,塞入布巾之後加快了速度,幾乎是眨眼之間便將趙懷璧身上剩餘的銀針取了下來。
那淡下去紫紅膚色在銀針取下之後竟是又漸漸加深,看上去比之前更甚。
明月見狀心中急切,再次握住劍柄,只等著焉歲寒若是救不了趙懷璧,便取了他的性命。
可瞥見焉歲寒無波無瀾的表情,心中又隱隱帶著期冀,盼望著他能把趙懷璧從鬼門關拉回來。
取下銀針之後焉歲寒又打開一套金針,這金針造型獨特,每一根都不一樣,針尖比之前的銀針要粗一些,曲折的紋路遍布針身,針尾微微挑起,看上去極為精緻,頗有種華而不實的感覺。
這套針最初面世的時候,世間醫者無不嘲諷,更有甚者說這是女人繡花的玩意兒。
但當它一次次把世間醫者都救不了的人從鬼門關拉回來的時候,再也無人敢小覷這套看似花哨的金針。
明月雖是女流之輩,這些年跟在趙懷璧身邊大江南北的走,卻也是見多識廣。焉歲寒把金針拿出來的一瞬間她就認了出來,這正是已經消失近百年的鬼門金針。
世人只知焉歲寒醫術天下無雙,卻無人說過他是鬼門傳人,要麼是他們不認識金針,要麼就是焉歲寒沒讓他們知道。
若說之前明月對焉歲寒救回趙懷璧只有三分希望,那麼此時看見這金針,便有了五分。
鬼門中人,都有「閻王爺手裡搶人」的說法,得了鬼門金針傳承的,更是鬼門中的佼佼者。
明月鬆開劍柄,看著焉歲寒在一排金針上掃了一眼,按照之前拔下銀針的順序又把金針一一刺了回去。
明月清楚地看見趙懷璧的皮膚上的紫紅膚色在金針的作用下很快消退,露出原本白皙地顏色。
相比起銀針的使用,金針更加耗費焉歲寒的精力,等把金針全部用完,焉歲寒已經大汗淋漓,整個人如同被水裡撈出般,趁著阿沅的藥還沒有研磨完,虛弱地倒在一旁恢復體力。
明月看著趙懷璧地情況,問焉歲寒,道:「接下來要怎麼做?」
焉歲寒雖然一副疲憊不已的模樣,聽見明月的話還是朝她咧嘴一笑,回答了她,道:「接下來就要靠阿沅了。」
阿沅就在這個時候拿著研磨好的藥進了屋,聽見焉歲寒的話先看了趙懷璧一眼,才有些擔憂地對焉歲寒說道:「焉大哥啊,他這個情況挺嚴重的,我要是做不好怎麼辦啊?」
焉歲寒又是一笑,相比起對著明月的虛假笑容,對阿沅他的表情可以用春風化雨來形容了。
聲音也是溫柔的,「別怕,不是還有焉大哥在呢嗎?」
自己的主子變成了別人練手的對象,明月的臉色不太好看。可聽焉歲寒話中之意,也知道自家主子已經脫離危險,所以什麼話也沒有說。
阿沅將手中的藥放在一旁,仔細觀察了一圈趙懷璧的情況,實在不知道從哪裡下手的她羞赧地看向焉歲寒,問道:「焉大哥,我要怎麼做啊?」
焉歲寒的力氣已經恢復了不少,聽見阿沅的問題當即臉色一板,坐直了身子訓斥起來,「平時我教你的時候你都聽什麼了?你這個樣子到底是救人還是害人?這要出了門,我的招牌怕不是要都被你砸了!」
阿沅老老實實地聽訓,等著焉歲寒歇氣兒的功夫才插了一句嘴,笑眯眯地討好道:「這不是有焉大哥你在呢嗎?」
焉歲寒氣道:「我能跟你一輩子嗎?」
阿沅小聲嘟囔著,道:「怎麼就不能了?」
焉歲寒懶得再說話,揮揮手開始指導起阿沅趙懷璧的治療方法,他說得詳細,阿沅也聽得認真,「用你的掌力在取下銀針的時候封住他的穴位,按照順序將毒素都逼至一處。」說著焉歲寒指了指趙懷璧眼窩處的一點,跟阿沅強調道:「毒素逼到這裡,待他眼睛溢血了,便把你剛剛磨好的藥給他敷上,這時再收回你的掌力就可以了。」
阿沅將步驟一一記下,確定自己記對了所有順序之後有些緊張地問焉歲寒,「焉大哥,我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明月見阿沅實在是緊張,剛剛自己也聽明白了焉歲寒所說,開口建議道:「我來吧。」
焉歲寒堅定地搖了搖頭,道:「你不行,除了阿沅,誰都不可能做得那麼穩妥,她對自己的掌控,可是非常嚴苛的。」
聞言明月不好再說什麼,只是看著明顯緊張不已的阿沅,心裡還是有些擔憂。
焉歲寒又等了差不多一盞茶的時間,才對阿沅道:「開始吧。」
明月發現阿沅在焉歲寒說完這句之後一瞬間就冷靜了下來,剛剛那緊張地已經有些微微發抖的人放佛是幻覺一般。
阿沅的手並不像普通女孩那般細膩柔滑,有一層薄薄的繭,和長久練武的人不一樣,那是幹活磨出來的。這雙手在焉歲寒的背上緩慢的游移著,沒有什麼世俗所說的男女之別,她的眼睛純粹而幹凈,只專註地觀察著趙懷璧的情況。
相比起弔兒郎當的焉歲寒,阿沅看起來更像一個救死扶傷的醫者,看著焉歲寒那雙明顯精心保養過的手,明月的目光又冷了幾分。
醫術再高,在明月的心裡,焉歲寒都不算什麼好人,她甚至懷疑阿沅是被焉歲寒以什麼惡毒法子控制住了。轉念又想到阿沅對他那副依戀和信任的模樣,這才止住了自己的想法。
阿沅的拔金針的動作已經快要收尾,趙懷璧的呼吸已經越發平穩,看樣子毒素已經被完好的控制住,很快就能醒過來了。
這個時候,焉歲寒看向明月,慢悠悠地解釋道:「由於你把他送過來的時候快咽氣了,錯過了最佳解毒期。現在雖然保住了一命,但是毒素卻沒有完全清除。」
「剩餘的毒素都被逼到了眼中,所以,他醒過來會看不見。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隨著毒素一點點清除出去,就能看見了。」
說完焉歲寒也長長地舒出一口氣,感嘆起來,道:「真是不容易啊。還以為救不回來了呢。」
明月一直等著焉歲寒說完,才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金針全部取下的趙懷璧被阿沅放平倒在了床榻上,阿沅這個時候已經把之前研磨好的藥均勻地分成兩份敷在了趙懷璧的眼睛上,然後拿純白的軟布在趙懷璧的眼睛上纏了一圈又一圈。
纏得看不見藥汁滲透的顏色之後才停了下來,在趙懷璧的腦後給軟布打了個結。
全部完成之後她擦了擦滿額的汗,對著明月露出一個十分明朗的笑容,「你家公子沒事了,現在我們只要等他醒來就好。」
明月對著阿沅拱了拱手,微微躬身,道:「多謝阿沅姑娘。」
阿沅被明月謝得不好意思,連連搖頭,道:「不用不用,你要謝就謝焉大哥,沒有焉大哥我是無論如何也幫不上忙的。」
明月維持著躬身的姿勢不變,對焉歲寒意見頗大的明月像是沒聽見阿沅的話,繼續道:「之前在下救人心切,多有得罪。還望阿沅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日後若有需要在下之處,定效犬馬之勞。」
阿沅看了一眼焉歲寒,見他點頭,才結結巴巴地扶起明月,「你起、起來吧,我記著你說的話就是了。」
明月這才放鬆下來,在阿沅的虛扶之下站直了身體,可在阿沅的手剛剛撤離之際,她卻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阿沅驚叫一聲,在明月整個身體落地之前撈起了她,她抱著明月看向焉歲寒,臉色急切,「焉大哥,她怎麼了?」
焉歲寒擺擺手,寬慰阿沅,道:「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