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這樁案件難度不大，藉以岑航的能力，很快就能找出嬰兒所在。就連岑航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直到來醫院見最後一名丟失嬰兒的父母，沒想到碰到了新瓶頸……

「你確定他們是那名丟失嬰兒的父母嗎？」岑航拉過厲揚琛到了一旁，低聲疑問。

厲揚琛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來這麼一句話，也很是不解：「當然了。」

岑航卻未曾吭聲了，眸色複雜地望了下病床上的孩子母親，抬腳就走出了病房，厲揚琛後腳也立馬跟了上去，沒走幾步，就見他停住了腳步，站在相隔五間房的另一病房前，一動不動地望向裡面。

「怎麼了？」厲揚琛跟著看向了岑航視線所在，那裡圍著一床的大人，產婦應該是剖腹產，還躺在床上不能動彈，旁邊的中年婦女抱著一名三五天大的嬰兒正在給產婦瞧，一家人邊逗邊笑，氣氛極其融洽。他又看向了岑航，想不明白為什麼他要來這裡。

盯了大約一兩分鐘，岑航緩緩抬手指向那名嬰兒，帶著些許複雜的情緒開口說：「找到了。」

厲揚琛愣了一瞬，似是在消化他的這句找到了，片刻後，才正色問他：「你確定嗎？」

「嗯。」岑航將手收回來插在了大衣的口袋裡，沉聲說：「我不知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差錯，但是我能肯定，這裡面的嬰兒是RH陰性血，是那邊那對父母的孩子，他和房間里的這一家人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

也就是說，真正丟失的是面前這一家人的孩子。

後來的調查在兩家人和醫院三方的糾紛之下不得不中止，一家人狂喜慶幸著孩子還在，另一家人則不願相信這突如其來的噩耗，最終還是醫院的責任，被雙方追究為何會弄錯兩個孩子的身份，於是一番吵鬧是怎麼也避免不了的。

不巧的是，真正丟失的那名孩子是O型血，是國內最常見血型，很容易與其他氣味重的人所混淆，岑航根據O型血的特徵和剛剛接觸過另一名母親的氣味，勉強在醫院的殘留味道中分辨出了這名嬰兒的獨屬氣味，跟著那氣味走到了一家大型農家樂前就徹底聞不見了——這裡有家屠宰場，各類動物的血腥味就算是普通人都能聞到嗆鼻。

「岑先生，我先送你回去，有了這個方向，我先讓人在這附近多走動看看。」厲揚琛看出他的不適，很快就調轉車頭遠離了那家屠宰場。

直至進入相對幹凈的市區公園附近，岑航的臉色才有所好轉，找見一個垃圾桶靠邊停車，將自己的口罩取下，重新換了一個。

可能是車裡的空氣相對封閉一些，在下車呼吸新鮮空氣後，岑航拉開車門正準備上車，那殘留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他下意識就鬆開手往旁邊後退了好幾步，並毫不自知地在臉上顯示著嫌棄二字。

見狀，厲揚琛也從駕駛座下來，正欲上前來，轉念一想，還是站在了車前沒往岑航身邊去，扯著嗓子說：「那個，要不我給你叫個車回去吧？不好意思，我這車估計對你來說一時半會也去不了氣味。」

「不……」岑航猛地抬頭想說不用我沒事。只要能和男神多待一會兒，這點氣味還真算不了什麼。可話還沒出口，那頭厲揚琛已經自做主張地轉身給他打了一輛計程車，並且十分之殷勤快速地對計程車司機說了地址，還直接談了價格付了錢，甚至立馬拉開了車門催促著他上車。

哇哦，這麼有效率的行動力簡直是要忍不住給他鼓鼓掌了。

岑航心裡暗自腹誹著，隱藏在口罩之下的臉色非常不爽，但又不得不表面淡然地順從鑽進氣味並沒有好聞到哪裡去的計程車內，慢條斯理地道了聲：「謝謝。」

大概是這聲謝謝並不夠咬牙切齒所以並沒有表達出岑航內心真正想爆粗的含義，因此厲揚琛對他笑得格外燦爛而憨厚：「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倒是我該謝謝岑先生你，今天麻煩你了。」

[既然知道該感謝我，不然你以身相許做報答啊。]

當然，這句話岑航也只敢坐在已經開走一段路的計程車後頭，望著早已沒了人影的後方，暗暗在心底說，畢竟——他慫。

回到家換下一身味道重的衣物後，岑航也沒等來厲揚琛除了關切他到家了沒之外的問候，這讓他有些失落，難道以後就沒機會見面了嗎？這次偵查也沒幫到什麼，厲揚琛是覺得他沒用？

這樣一想，岑航一顆心便止不住地往下沉，盯著手機熒幕的眼神也愈發黯淡。

糾結猶豫五分鐘後，岑航終於鼓起勇氣，雙手捧著手機，在信息輸入欄中緩慢而認真地打下一段話，顫抖著指尖點擊了發送。

正值晚飯時間，飯店的生意極其火爆，大廳擺滿了或圓或方、或大或小的木桌，每一桌前都坐滿了人，有人吆喝著加菜，有人招呼著結賬，還有剛進來落座的客人高喊著點菜，那些等了許久沒等上才的客人則有些不耐煩地催促著服務員上菜，人聲鼎沸喧雜不已。

從樓梯處向上入了二樓，卻是另一番環境，喧鬧聲沒了，油膩味也少了，只有廊間一扇扇緊閉著的包間門，隔音效果不錯，進了包間，基本就聽不見那些惹人煩躁的熱鬧了。

包間里是一張大圓桌，中間是一塊透明的大鋼化玻璃轉盤，上面擺滿了菜餚，卻沒怎麼被人動過，一桌的客人大部分都在相互寒暄，最多不過喝上幾口酒。

叮咚一聲，放在桌上的手機提示來了新信息，一手放下了筷子轉而將其拿起，解鎖查看——

[ 厲隊長，你明天帶我去看看另一名失蹤嬰兒的父母吧，時間相隔不久，殘存氣味應該還在。]

坐在位置上的男人嘴角不覺稍稍上揚，往椅背一靠，單手快速在熒幕上點動回覆了對方——

[ 好的，岑先生，本來我還以為您不會願意再幫忙了，那就再麻煩您一次，我明天早上還是八點來接你。辛苦了。]

發送完一段話後，厲揚琛想了想，又加問了一句：吃飯了嗎？

「揚琛，看什麼呢？人家瑤瑤問你今年什麼時候休假呢！」隔了兩三個位置的厲父不悅地瞪了他一眼。

而坐在厲揚琛旁邊座位的女孩正臉色微羞地看著他，厲揚琛不甚在意地將手機鎖了屏，回答：「不知道呢，爸，你又不是不知道做我們這行的，哪裡能有確定下來的休假時間，我手上還有好幾個案子呢，結案再說吧。」

「那你說說，你最近一個案子什麼時候結案，一天的休息時間總有的吧？瑤瑤剛來這邊，你好歹帶人家出去逛逛。」厲父卻並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他。

這是兩三家人在場的飯局，林瑤的舅舅也在場，忙替厲揚琛說話：「厲總別這麼說，揚琛工作重要，瑤瑤在這邊上學呢，有的是時間逛。」

厲揚琛頗為贊同地點頭：「對對對，我一個大老爺們，從小到大也沒去過什麼景點，還不如她自己和同學們去呢。」

「厲揚琛！」厲父連名帶姓喊了他一聲。

「爸，咱就不能好好吃頓飯嗎？我等會還忙著回局裡查案呢，好不容易抽空過來，您非得鬧不愉快？」厲揚琛也絲毫不帶怵意，目光凌厲地看向自己父親。

旁邊一直沒吭聲的陸振東這時才出聲打破了這父子間劍拔弩張的氛圍，「行了行了，你們父子要吵架回家吵去，每回都鬧得我們這些旁人尷尬，再說啊，人家揚琛最近確實忙，好幾個棘手案子呢。」

說到這個，陸振東又想到了岑航，思慮片刻，便轉頭對厲揚琛示意：「揚琛，陪我到外邊抽根煙，有點事問你。」

厲揚琛巴不得離開這拘束不已的飯局，忙不迭應聲點頭跟著陸局走出了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