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室內沒多久，厲揚琛一行人就從審訊室那邊走了過來，臉色有些難看。

情緒波動的金璐被穩定了下來，是她律師聯繫的主治醫生。說是金璐自從第一個孩子夭折以後精神就不太穩定，一直在接受精神治療，這情況直到她第二個孩子出生後才逐漸好轉，最近幾年已經很少犯病了。

這次發病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為她獨自一人在密閉空間致使精神長時間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到了臨界點便犯了病。

一個犯罪嫌疑人，她有精神病史。

這是警方向來棘手的案例典範，對方律師完全可以用這份精神病史做文章，從而在很大程度上改變最後的判決結果。

「她如果不是犯人一切就好辦了對嗎？」岑航拿起剛剛托向錚去借來的口罩給戴上，只露出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眉梢上揚，最後將目光落在厲揚琛身上，頓了下，說：「厲、厲隊長，介意我靠近你身上聞、聞一下嗎？」

天知道他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對厲揚琛提出了這麼一個存了極大私心的要求來，並且多麼努力才讓自己顯得自然些——雖然還是有些磕絆。

好在厲揚琛沒有多想，大方地點頭同意，並主動靠近了過來，幾乎要擁抱住了他。

還沒做好準備的岑航下一秒就被迎面而來的厲揚琛味兒弄得差點沒把持住，有些吃不消地往後退了小半步，伸手阻擋住了厲揚琛的再次靠近，「夠、夠了，這麼近就夠了。」

「好的。」厲揚琛面色正經，眼裡的促狹一閃而過，順帶張開了雙手，「這樣可以嗎？岑先生。」

岑航低了頭，聽著自己如雷鳴般的心跳聲，不發一言，裝模作樣湊上前細細分辨了一下後，抬眸順著那氣味在另外兩三人面前站定了，緩過來以後才佯裝正經問：「你們幾個人剛剛一起都見了哪些人？」

他們身上，隱隱帶著些他熟悉的陌生氣味。

熟悉的是他聞見過，陌生是他確定不了這氣味的主人。

「金璐、李輝，她的律師，還有那些從別墅裡帶來的保姆。」厲揚琛說，頓了下，眉頭稍揚，「怎麼了？」

岑航低頭思忖幾秒後才說：「身上帶有木材氣的，是金璐的丈夫李輝吧？」

這話一出，厲揚琛只愣了半秒立馬就反應了過來，轉頭拿過座機邊按下李輝的電話，邊指揮道：「向錚，你趕緊帶幾個人去找李輝！許萱，快去查李輝有沒有離開本市！」

座機打出去的電話很快就傳來機械女音提示已經關機。

……

最終在高鐵站的進站口，及時將準備逃離的李輝給抓獲歸案。

一路往局裡來的時候，李輝還不停地在嚷嚷解釋自己只是去外地談個生意，一直進了局裡，見到金璐一副獃滯的模樣才噤聲，有些著急地詢問了旁邊的律師一句：「她怎麼了？又犯病了？」

律師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低頭沒吭聲。李輝也就長嘆口氣，癱坐在地上，沒甚表情地問厲揚琛：「我能先見見我兒子嗎？」

李輝和金璐的兒子李遠就是從別墅帶來的那個七歲男孩，金璐進了審訊室以後，李遠被許萱帶到了警局的休息間，安撫後睡著了，而李輝也還沒來得及去見他兒子就立馬離開了。

厲揚琛點頭同意，示意向錚帶他過去。

期間岑航默不吭聲一直待在旁邊，取下了口罩，直到李輝被帶走後，才重新換上一個新口罩給戴上，見厲揚琛看過來，說：「是他沒錯，我們去過的各大醫院，都有過這個氣味。」

「可是岑先生，李輝有不在場證明呀。」有人不解地提出疑問。

岑航略顯冷淡地抬眸看向對方，聳聳肩表示：「那這就是你們需要查清的事情了，以我的能力，只能到這裡，至於要不要相信我的能力，這取決於你們警方。」

其實這番話，岑航說得誠懇，口罩下的表情也是帶著笑意的，不過大概是他高冷的形象太過於深入人心，以致於他這話一出，房間里的人皆是一番悻悻笑臉，還有些尷尬中帶著些對他的不悅，似是不滿於他的語氣。

岑航著實有些無奈，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些什麼，最後還是作罷，算了，反正自己說話本來就這樣，只是……

他偷偷抬眸看了眼身旁的厲揚琛，沒成想恰好撞進了對方的視線，心下一慌，趕忙又換了視線，一顆小心臟砰砰跳個不停。

厲揚琛也就當沒看見他的動作，含笑盯著他，說：「這種事當然是我們的責任了，岑先生到現在已經幫了我們很大的忙，我自然是相信岑先生的。」

岑航還尚處於剛剛被撞破視線的慌張中，頭也不抬，一動不動地坐在位置上，沒再答話。

這時已經是凌晨兩點鐘了，在李輝見完兒子被押進審訊室後，岑航也就起身道別，厲揚琛送他到了門口，遲疑著問：「我今晚可能是要通宵了，真的不用讓向錚送你了嗎？」

岑航搖頭：「不用，我自己開車的。」

「岑先生，今天真是麻煩你了，下午讓你一個人回去，我已經狠狠教育過向錚那傢伙了。」厲揚琛面上很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的，我也不是三歲小孩，不至於走哪兒都要人跟著，丟不了，厲隊長，你趕緊進去忙吧，我自己回去。」

「時間這麼晚了，那你自己開車小心點。」厲揚琛嘆口氣，也只得妥協，話音才落，後頭就傳來一行人的腳步聲，隨即就有人上前來接上了這句話：「嗯？厲隊，你們有車要走嗎？」

似乎那人就隱約聽見了開車這兩個字。

厲揚琛一回頭，就看見了刑偵一隊幾人風塵僕僕一齊走了出來，個個身上帶著一股濃重的煙味兒，說話的人是俞原，是個剛從學校畢業沒多久的小子，長得倒是張揚得很，性格又活躍，擄獲著局裡一大票警花的芳心。

不等厲揚琛做出回答，那小子又轉眼看見了面前站定的岑航，眼睛瞪得老大，「岑先生？哇，陸局說厲隊請來了你，我們還不大信來著，沒想到是真的。」

岑航一揚眉，對於這個帥氣的年輕警官，他還是有點印象的，人向來是不會拒絕美的事物留存於腦海中。

自從陸振東知道他的住所以後，這些年上門來請他做案件輔助的警員絡繹不絕，這個俞原也來過幾次，似乎是為了樁犯罪團伙的案件，只是他向來沒有意向參與，每每也都是一視同仁地給了他閉門羹。

但對於一個性取向為同性的男人來說，岑航不得不承認，俞原的長相其實還是很符合同志審美的，或者說準確點，這人的長相完全就是男女通殺的類型。

聽說厲揚琛在為沒送岑航回去而在內疚時，俞原更是爽快地攬下了護送任務，「既然這樣，反正都是同事，厲隊，我幫你送岑先生回去吧。」

厲揚琛挑眉注視俞原，看得俞原不大自在地就瞥過眼神看向了旁邊的人，順著目光看去，正是俞原他們刑偵一隊的隊長沈唐，此刻板著一張臉，看不出什麼表情來。

沈唐向來跟厲揚琛不和。

可如今他們隊員居然要幫他二隊做人情，沈唐居然沒表態，厲揚琛禁不住多想，然而沒等他想個清楚明白，那邊岑航已經答應了下來：「好，那就麻煩俞警官了。」

厲揚琛也只得揮手道別後返身趕忙回到了審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