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岑航緩緩睜開了雙眼，入眼是厲揚琛的後腦勺，恰好擋住了更前方另外那人的身影，也微微掩蓋住了那個他不想聞見的氣味。

心裡所有的緊張與恐懼，似乎在這一瞬間，全被平定下來。

大概是沒料到會突然有厲揚琛這麼一個人跳出來打斷，那人偏頭笑了笑，也就收回視線，爽朗笑出聲來：「厲大少可真會開玩笑，我又沒犯什麼罪……」

「別別別應總，我不是什麼厲大少，別拿你們那一套稱呼往我身上套，我可擔不起。」厲揚琛開口打斷他的話，語氣雖是帶著笑，可臉上極不耐煩的表情卻絲毫不加掩飾。

這位應總全名叫應睿松，前些年在這一帶還算是有頭有臉的大慈善家，在商界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支持贊助了不少孤兒院和殘疾社會機構，至少五六年前他的確是人人稱讚的正面形象。

厲家是商業世家，大大小小的酒會商會，厲揚琛雖然沒有參與過，多多少少在家裡也都撞見過那麼幾次，於是跟應睿松之前也就打了幾個照面。

當然，如果僅僅是這麼幾面之緣，厲揚琛當然不足以對這個人印象深刻的，除了家人同事朋友之外，能讓他記住的，只有受害者和……犯罪者。

這個應睿松就是後者。

六年前，應睿松名下的一座研究機構突然被匿名爆出在做非法人體研究，而他名下另外幾座孤兒院就是專門替那研究所提供「試驗品」才存在的。這個新聞剛爆出來，在當時震驚了全國，引發一陣轟動，而相關機構也很快隨之展開調查，當即便封鎖了他名下所有的研究機構和其他福利機構。

只是熱度過去後，鮮少有人知道最後的結果僅僅是應睿松找了幾個替死鬼抗下這個罪，而他本人在之後去了國外，一躲就是六個年頭。

當時警方還準備調查應睿松本人，無奈他堅持不知情，加之沒有直接證據，他們也就只能暫時放棄。

因此厲揚琛還真的是沒料到應睿松竟然還敢回國，一回來還就往警局跑。

讓他最意外的是，岑航竟然跟應睿松也認識，而且倆人之間似乎還有不少事情，就連他這個局外人都能看見應睿松這個老狐狸眼裡隱藏不住的明顯恨意了。

岑航和應睿松，於公於私他都是要站在岑航這邊的。

「應總過來是有事的吧？那麼，我這邊還有事，就不多陪了。」厲揚琛微微頷首，表示了要結束話題的意思。

應睿松視線往他身後移了下，還準備跟岑航說上幾句話，而岑航已經抬手扶扶面上的口罩，垂眸率先邁出步伐往旁邊跨了一步，儼然一副不準備跟他多說一句話的架勢。

「行行行，厲隊你們有事就先走，畢竟以後見面的機會多得很，我也不在乎這麼一時半會。」應睿松笑裡藏刀地同他們道別，顯然，他後面的話是跟岑航說的，「你說是吧，岑航？咱們呀，來日方長嘛。」

岑航準備離開的身形一頓，沒有搭言，垂在身側的手卻已經悄然握成了拳頭，口罩之下的雙唇已然抿成一條直線，極力隱忍著自己的怒氣。

直到厲揚琛狀似無意地輕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才回過神來，與其並排走出了省廳大門。

厲揚琛開車帶他駛離了這個區域很長一段距離，岑航才敢大口呼吸起來，很快就將口罩換了新，算是徹底鬆了口氣。

車窗大開，倆人耳邊除了呼嘯而過的風聲，沒人開口說一句話。

厲揚琛將話在心裡打了好幾份草稿最終也還是沒有問出口，就跟年少的事情一樣，岑先生不願說，他也就不多問。

「厲隊長，你相信我嗎？」

在車子駛過收費站，過了匝道平穩開上高速的時候，岑航率先開了口打破了倆人之間的沉默氛圍。

厲揚琛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因為厲隊長這一路過來，恐怕一直在猜疑我吧。」岑航轉頭看了他一眼，眸光微動。

厲揚琛面上看不出是何表情，嘴角仍舊掛著淺淺的笑意，目視前方，但卻沒有否認岑航的這句話。

見狀，岑航垂下眼眸，將視線落在窗外，輕嘆口氣：「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你大概已經猜到了，我確實就是當初匿名曝光他的那個人。」

說到這裡，岑航話音一頓，低頭伸手將衣袖往上擼了一小節，露出手腕來，上面有幾條斑駁的淺淺疤痕，「除此之外，我也曾經是他們的……研究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