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三少爺，哥哥對你說什麼，你就算不聽，也不能上手打人！」大夫人坐在大堂主位上，氣得拍案而起，指著江榭破口大罵，「你生來就是煞者，現在還放任自己的戾氣外露，我看江家遲早要被你給毀了！」

「娘……」江明嘟著嘴，依偎在大夫人懷裡撒嬌。他那整個身體全部扒在大夫人身上，江榭都懷疑大夫人是不是已經有幾根肋骨被他壓斷了，「孩兒疼……」

「明兒乖，娘給你摸摸……」大夫人心疼至極，低下頭用帕子輕輕觸碰他臉上的淤青。她瞟了一眼江榭，看到他那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不禁氣從中來，於是轉頭朝著江家家主，喊道：「老爺！你也不管管他！他這副模樣就是你放任出來的！」

家主沉默著，只是看著江榭。江榭同樣抬頭看著他，撞上了他眼裡諸多不明的情緒。

大夫人看著他們這副模樣，極其不屑地嗤笑一聲，開口嘲諷道：「哎呀，老爺愛那後院的女人可當真是愛到骨子裡了？就連她生的種害死了自己親生兒子這件事都可以不管不顧。二房的妹妹早就投江自盡了，也不知若是她看到您寵著這煞星的模樣，會是什麼感覺呢？」

家主嘆了口氣：「你少說兩句罷，阿榭不是煞星……」

「他哪裡不是煞星！」江明大聲道，「他與二弟同天出生，在同一個產房裡，他活著，比他早出世的二弟卻死了！他出世前二弟還安安靜靜睡著，他出世後二弟卻突然臉色大變死去了，你如何才能說出他不是煞星這種話來？當初你還不同意我們把三娘遷到後院，這下來看，若是沒有把他們遷到後院，想必我們也活不到今天！」

「你也就是靠你這張爛嘴才能活到今天。」江榭在底下冷笑一聲。

大夫人的臉霎時就變了，她一拍桌子，朝著旁邊的家丁吼道：「來人，去把林氏請過來，讓她看看她的寶貝兒子到底是個什麼樣！」

家丁應聲，幾個人就出去了。

「你敢動我娘試試！！」江榭猛地站起身來，朝著那群家丁吼著。

家丁們頓了頓，面面相覷，最後還是聽了大夫人的指令，朝著後院的方向去了。

大夫人的臉上露出了勝利般的笑容，江明也在她懷中「咯咯」地笑著。江榭回頭，看著沉默不語的家主，突然也笑了。

「你們，全部給我等著。」江榭說下了這麼一句，便轉頭衝出了門。

「切，也就狠話說得多，你能有什麼能耐！」江明朝著他離去的方向吐了口唾沫，又舒舒服服地偎進了大夫人的懷裡。

——

江榭趕回後院時，家丁們已經拉扯著林氏從房間里出來了。

林氏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聽見他們說著「大夫人請您去一趟」，便不由得害怕起來，死死抓著門框不敢鬆手，生怕自己一鬆手就再次落入了那女人的虎口。

江榭看見自己的母親在人群之中害怕地哭喊著，不由得顫抖起來。他雙眼通紅，隨手抄起一根木棍就沖了上去，怒吼一聲，朝著拉扯林氏的家丁的腦袋上揮了下去。

木棍應聲而斷，那家丁一個趔趄，險些倒了下去。其餘的人被嚇了徹底，扶著方才被打的那個，向著旁邊退了幾步，驚異地看著江榭，不敢動彈。

「回去告訴你們大夫人，要是再讓我看見她碰我娘，她們一房就活不過今晚！」江榭用碎了一半參差不齊的木棍指著那群人，恨聲道，「我江榭忍氣吞聲低聲下氣這麼多年，不是為了讓你們欺負的！」

說罷，他將木棍用力向下一擲，轉身扶起林氏進了房間，甩上了門。

那群家丁「切」了一聲，扶起被江榭那一棍子打得恍恍惚惚的家丁，罵罵咧咧地出了後院。

——

才剛進房門，林氏就雙腿癱軟，跌坐在地上。江榭也跪了下去，哽咽著喚道：「娘……」

林氏突然抱住江榭，失聲大哭起來。江榭輕輕拍著她的背，斷斷續續地說著安慰的話語。

「阿榭……我們逃吧……娘和你一起從這逃出去……」林氏哭得打哽，她扶著江榭的肩，這樣說，「我們一起逃出江家，沒有住所也罷，流浪乞討也罷……這天下這麼大，我不信就沒有咱們容身的地方……娘帶你出邊宗，我們去湘離，去宗祈，去蒲清……我們逃啊……逃啊……阿榭……」

「娘……」江榭有些無力，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可是，爹他……」

「他根本不是你爹！！」林氏突然吼了一聲。

江榭愣住了，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呆了許久，顫抖著，試探地喊了一句：「……娘？」

林氏被這一聲喚得愣住了，她停了下來，也獃獃地看著他。半晌後，她突然掩面哭了起來。

「……娘……怎麼回事啊……」江榭扶住林氏還在不斷顫抖的肩，有些急切。

「你不是他的孩子……你不是他的孩子……」林氏無力地抓著他的手腕，沒有抬頭，只是一直哭泣著重複。

「那……」江榭的喉嚨有些幹啞，「我爹是誰……？」

「不要問我！……不要問我……」林氏推開他，有些逃避。

那個沉默的，無比昏黑的夜晚。

江榭的喉結上下滾動，他突然抱住了林氏，哽咽著，卻又堅定地說道：「娘，我們逃。我們今晚就逃。」

我爹是誰不重要。

只要我身體里流的不是江家的血。

這個地方和我沒有任何羈絆。

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