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宗，遙青山。

甘子星摟著一沓捲軸，從書房出來，打算前往主殿。在插過武場正中央時，感受到了靈場的異樣，彷彿是有什麼東西正朝著這邊衝擊而來。

他眯眼看著遠方的薄雲雨霧，眉頭皺起了些，將捲軸盡數放在地上，手緊握劍柄，隨時準備攻擊。

雲霧被一層層撞破，甘子星的劍出鞘幾分，但是在恍惚間他看見一個透明的東西飛速襲來，最後撞翻在了他的腳邊。

甘子星：「……？」

甘子星疑惑地低頭，看著縮成一團，緊緊抱著自己的腿的「人」。

「師兄……師兄救我……！」江明縮在他的身後，顫抖著，甚至不敢抬頭看他的臉。

「……江明？」甘子星聽清了他的聲音，「你的身體……？」

現在的江明只是一個半透明的靈體，身形還愈發黯淡，彷彿遭受了什麼重擊。

「他……他將我的身體毀掉了……馬上他就要來抓我了……師兄你救救我……救救我……」江明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著甘子星哭訴哀求。

甘子星緊皺著眉。不是因為江明滿臉涕淚的樣子有多噁心，是因為他覺得周圍的靈場越來越不對勁了。

不……不對……剛剛他所感知到的力量，絕對不是江明帶來的。

就在此刻，一道紅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他們衝來。江明嚇得大聲尖叫，甘子星抽出劍，擋住了自前方而來的襲擊。

刀刃與長劍相擊，擦出點點靈屑。甘子星先是與來者對峙著，卻在看清那把刀的時候臉色大變，立即強輸靈流，將來者的攻勢擊了回去。

猷眠在空中一個翻轉，落地後後跳幾步穩住了身子，甩了甩手上的刀，「嘖」了一聲：「礙事。」

「他來了……！他來了啊啊啊！！師兄救我！救救我！！」江明怕得直往甘子星身後縮，恨不得立馬鑽進他的衣服里去。而甘子星對他的恐懼沒作出任何回應，他甚至沒有把目光放在猷眠身上，只是愣愣地看著他手中的刀，半晌後才啞著嗓子問道：「……刀，誰給你的……？」

猷眠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刀，然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甘子星握著劍的手有些顫抖，額頭上甚至生了些許冷汗。

江明怕得腿肚子發抖，他感覺著這兩人之間越來越不對勁的氣氛，再看甘子星那副蒼白的模樣，頓時覺得自己的安全不再受保障了。於是他慢慢地向後挪動著，試圖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先。

猷眠當然是注意到了。他沒有猶豫，甚至是沒把甘子星放在眼裡，直接縱身沖了過去。甘子星這才回過神來，一把抓住江明的後領，向著一旁撤去，與猷眠拉開了距離。接著他揮出數道靈刃，阻擋猷眠的進攻。

猷眠的注意力一直在江明的身上，一個不注意手臂便被靈刃所攜的劍氣劃傷了，他皺眉，不得不停下去面對這些阻礙他的東西。

「莫要再趕盡殺絕！」甘子星向著他說道，「將他逼到這個地步就已經足夠，別繼續放任自己走入惡道啊！」

聽他這一番話，猷眠不禁失笑。他拖著流血不止的手臂，直起腰看著不遠處的甘子星：「話這麼多，你又知道什麼？」

你知道十幾年來低聲下氣被欺凌不止的痛苦嗎？

你知道因為他人的惡意而失去世界上唯一的依靠的恨意嗎？

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

猷眠靜靜地看著他，眼中深紅越來越鮮艷。他的目光逐漸下移，看向了抱著頭縮成一團顫抖的江明。

若不是為了殺他，我又怎麼會入惡道。

今我已入了惡道，不殺了他又有什麼意義。

猷眠重新握緊刀刃，一躍身朝著他們的方向沖了過去。

「靜言悟明，以靈召空，鎖！」甘子星抽出一張符紙，咒法一出，符紙便燃燒成了飛灰，同時猷眠的腳下出現數多疊陣，還沒等他反應，靈氣便凝成了形，席捲著向著他衝去，即刻纏繞住了他的身體。

但是那東西只在猷眠身上停留了幾秒有餘，便不止怎麼突然爆裂，碎成了光屑。

九曲出現在猷眠的身邊，在他流血不止的手臂上輕輕一點，那傷口便修復了。他看著猷眠衣服上的血跡，嘆了口氣：「還是得再練練啊。在做到殺人時身上不沾別人的血之前，先做到別讓自己的血流出來。」

猷眠抬頭看著他，點了點頭。

「……九曲……」甘子星看見九曲時心神一滯，劍差點掉在了地上。而江明直接是嚇得雙手一滑撐在了地上，連嘴唇都在顫抖。

「甘子星？」九曲眯眼，在看清他時挑眉一笑，「快十六年了吧，沒變呢？」

「……屠光了井楊門還不夠嗎……」甘子星手心全是冷汗，幾乎握不住劍了，「你還想幹什麼……」

「幹什麼？」九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底儘是冰冷，「我要你們全部為他陪葬。」

猷眠看他身旁的靈氣聚集，頓時感覺不妙。於是他伸手，抓住了九曲的袖子。

九曲低頭看了他一眼，朝他笑了笑。緊接著猛地一揮手，紫黑色的靈氣纏繞成長龍朝著甘子星的方向去了。甘子星還沒來得及抵擋，劍便斷成了碎片。江明嚇得屁滾尿流，那靈龍卻沒有攻擊他，只攜走了甘子星一人。而九曲也是完全無視了他，緩緩踏著步從他身邊過去了。

這種情況下江明本可鬆一口氣，可他心裡比誰都清楚，靈龍和九曲能無視他，猷眠絕對不會。

江明猛地轉頭，就發現猷眠已經站在自己跟前了。

他還沒尖叫出聲，胸口就被猷眠的手給貫穿了。猷眠將他的靈脈盡數拉出，江明劇烈抽搐著，無法反抗也無法死去，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靈魄體內的所有緩緩展露，一覽無餘。

「想入輪迴嗎？」猷眠一邊拉扯著他的靈脈，一邊輕聲問他，「想擁有來世嗎？」

江明瞪大眼睛看著他，似乎想說什麼，卻再也無法發聲了。

「放心，我對你還是很好的。」猷眠笑了，站起身，將他的靈脈握在手裡，慢慢燃燒成了灰燼，「若你入了輪迴，我一定會追著你，生生世世，直到你永世不得超生。那種痛苦，你絕對不想體會的對吧。」

「所以，你現在就死幹凈吧。」

江明整個癱倒在地上，手腳依然在抽搐，身形卻在慢慢變淡。

猷眠看著他，停了一會兒，隨後一腳踩了上去，將他僅剩的靈識踩成了散著白光的碎片。

他看著這一地狼藉，有些想笑。但他最終也只是勾了勾嘴角，便收回了所有表情，收起匕首，繞過空地，順著山壁懸崖上的階梯，朝著九曲離開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