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添，下去跑步啦!」

「哦。」

何雲添漫應了一聲，不緊不慢地走出教室。梁敬早已到了樓梯口，回身催促他，何雲添這才疾步追上去。

他們學校的大課間，夏季做廣播體操，冬季慢跑，暑熱時純粹大課間休息。這時正值一月，南國深冬的風冷而有棱，呼呼灌進人衣服里。大冬天的還要在室外，真是找罪受 ，更何況是懶怠運動的學生。

教學樓外的校道上鬧哄哄排了高二的8個班，何雲添和梁敬以及中途遇上的幾個男生越過人群，走到7班隊伍里，趁著還未開始，聊天作樂。

梁敬攀上他的肩 「噯，今天高一那貨再送早餐，記得留點給哥們啊。」邊上幾個人紛紛附和。

「你們自己不會打啊？」何雲添甩開肩上的手，想到那個男生，不禁皺了皺眉。

「有免費的不吃白不吃。」

「他該不會暗戀你吧，這都送了一周了。」

何雲添笑著揮拳給開玩笑的人，「我魅力大，不給啊？」

哨聲吹響了，前面的班跑上了斜坡路段，7班緊跟上去，又被班導訓退了兩米。上坡後再過十幾米的平路，就接近了飯堂，不知道是教師食堂還是國中部的傳來了香味，引起了飢腸轆轆的學生們的騷動。奈何有老師和紀律委員看管著，只能咽下唾沫，跑快幾步。

是面香。何雲添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掃過岔路口，一隻通體薑黃的老貓躺在柵欄下打著盹。

繞 大半個學校跑了一圈後，眾人都是氣喘吁吁，薄汗沾背。這個點正是冬陽燦爛之時，掛在樹梢上閃光發熱，徒增人抱怨， 涼風反而成了享受。

還有一圈，再次跑過飯堂外的岔路口時，老貓不知去向；倒是站了一個瘦小的男生，接近一米七的樣子，手捧一個玻璃飯盒，傻愣愣的像個被罰站的國小生，引人注目。記性好的人便會疑惑他怎麼天天杵在這，還帶個飯盒，不是刺激人嘛。

左邊的梁敬拿手肘捅捅他，何雲添瞟了他一眼沒說話，餘光里男生已經找到了人群中的自己，直直望過來。

他排在最外面的最後一個，跑過拐彎時和男生僅隔一米多的距離，目視前方地過去了。

第三次跑上起點段路時，迎面而來的卻是解散回來的1、2班，那狹路相逢之感不言而喻。他們這排在後邊的四個班，士氣全無，一個個腳步懶散下來，班導訓斥了幾句才跑幾步，停停跑跑到了集合點——籃球場。體育老師一兩句檢討發言後，大傢俱作鳥獸散。

周至早就端著飯盒站在了球場邊上等他，何雲添被梁敬拉著過去了。

「學長，先擦汗。」男生遞過一包紙巾，仰視間看了一眼梁敬，後者爽快的接了紙巾，識相地先給何雲添抽了一張。

「哎，我才發現，高二1班跑得最少，像學長你們還得多上一個坡哎！」

男生咧開一口大白牙，笑容滿是對自己的發現的興奮和不自覺的同情意味。

梁敬早已憤憤地吐槽起來。自來熟沒辦法。

笑得真傻逼。何雲添在心裡暗暗想到，把被汗水浸濕的紙巾揉成一團。

接過有些沉的玻璃飯盒，他俯視著比自己肩膀高不了多少的男生，「以後不用了，那事兒就這麼算了。」

梁敬與何雲添差不多高，同樣俯視著套著寬大校服外套的周至，清楚看到他臉上掠過一絲茫然，稍顯不自然的笑容還掛在嘴角，看起來確實挺傻裡傻氣的。不過長得還算白凈，就是矮了點，如今的女生是不願意找這麼一個男朋友的。

他笑了笑，明白「那事兒」是指上周五肥添心血來潮拉著他去飯堂吃早餐時發生的意外。肥添剛打好的早餐一轉身就被人撞沒了，差點潑他一身。惹事的男生就是周至，誠惶誠恐地道歉，硬是給肥添重新打了一份，甚至有了後來連續一周大課間送早餐的上門服務。簡直禮貌好心到令人費解的地步。

難道這孩子暗戀肥添?梁敬若有所思地盯著男生看，瞅著還真有點受的模樣哎……

「啊那個，沒關係啦，反正我順便的。」

梁敬搶先說，「那順便也給我帶一份唄！咱把錢給你啊。」他們賴床，絕大多數時候是爬不起來去吃早餐的，再說教師飯堂的伙食可比他們的好多了！話說，這周至是老師的兒子啊，倒也很像啊。

「好啊。」

何雲添，「……」

第三節課間，何雲添下兩層樓去高一（1）班。嘖，沒想到看著呆傻的人居然是重點班的。也對，書獃子嘛。

走下樓梯，不出兩步就在飲水間的垃圾桶旁邊見到了周至。他一手拿刀一手蘋果，正削得起勁，垂下長長一條果皮，仍在不緊不慢地增長。

男生這一手著實令他震驚了一下，現在的女生也少有會這樣削果皮的吧？　

周至眼皮稍抬，忽然看見了何雲添，手上一抖，果皮斷了。

何雲添眼見著它正正掉入垃圾桶里，心裡平白生了幾分可惜。

「飯盒，還有錢，早餐加上洗飯盒的人工費。」他長手一伸，把飯盒擱在了飲水機上。

周至愣愣地用拿著水果刀的手接過了一百塊之後，才反應過來，急急想塞回去，「學長，不用給錢。」

何雲添皺眉，退後半步，剛想走，瞟到男生手上快削完的蘋果，心念一動，伸出手輕鬆拿走了蘋果，面無表情地上樓了——

「謝謝啊。」

以為何雲添伸手拿錢呢，誰知道蘋果被搶了。

「誒？還差一點沒削完呢……」

男生怔在原地，還保持著原來的動作。過了會，他低頭凝視手上那張粉紅色的嶄新卻皺巴巴的一百塊，先是抿了抿嘴接著笑了，很快又斂去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