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整個下午，羅開都心不在焉，腦子轉來轉去，最後都會想到那個被他趕跑的小孩。

次奧， 我對不起人民和dang啊，沒有認真為人民服務……

臨近下班時間，天空烏雲聚會，團團層層潑墨而來，整個城市如至黑夜，即將迎來一場暴風雨。

羅開被大雨困在了回家途中，豆大的雨珠砸落在車窗上，雨刷不斷掃刷著水珠。心裡有一塊總也安定不下來，猶豫再三，他還是憑藉記憶撥打了那個號碼。等待對方接通電話時，他還在糾結於自己是希望打通還是不希望呢？

「喂？」被電磁波傳過來的聲音格外的軟糯，一瞬間羅開的內心承認了他是渴望著的。

幸虧他記憶力一向不錯，當初把盧錦意遺留下來的東西交回警隊，同事聯繫人時，他狀似無意地看了一眼聯繫方式。

「是我，羅開。」他又補充了一句，「交警叔叔。」

電話那頭傳來了輕笑聲，混在嘩嘩的雨聲中幾不可聞。

「回家了沒有？」

「還沒有，我在圖書館裡，等雨小點了再走吧。」小孩語帶抱怨，「雨實在太大啦，帶了雨傘也沒什麼用哎。」

這回輪到羅開笑了，「那你在圖書館好好待著吧，別亂跑知道嗎？掛了啊。」

「哦，再見……」

羅開放好手機，望見路面上積了一層不淺的雨水，被狂風掀成了翻滾著的波浪一樣。

他啟動車子，趕回家的想法徒然強烈起來。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希望這雨下得再久一些。

大雨困住了逃離的人，也留住了想見的人。

只是夏季的雨來去匆匆，等羅開回到家，雨勢已經減弱，將停未停。

他匆匆忙忙地拿上東西就往外走，連制服也來不及脫。

下雨堵車，羅開焦躁地用手指敲打著方向盤，擔心盧錦意已經離開了。?

車流依然未動，他終於發了一條簡訊過去。

「還在嗎？」

回信來得很快，「嗯。」

「市圖書館？呆在那別走。」

「你要來嗎？」隔著熒幕彷彿都能看見他欣喜而期待的眼神。

他無聲地笑，「等我。」

到達時已快八點，雨早就停了。沒關係，人還在。

小孩站在大門口外，一見到羅開眼睛蹭地就亮了，整個人都要撲過來了，驚喜之情溢於言表。

「叔叔，我餓了。」小孩可憐兮兮地瞅瞅羅開，又瞅瞅他手上的袋子。

10.

羅開看他一臉吃貨餓了伐開心的表情，不禁感到好笑，敢情他以為這是什麼好吃的？

「餅幹要嗎？」雖然料到小孩沒吃晚飯，但出門太趕只來得及拿了包餅幹。

「好吧。」

嘿，小孩還不太樂意。

羅開笑著將人扯過去一邊的廣場上，免得大門保安頻頻側目。

「等下再帶你去吃飯。」他一面說，一面把袋子放在濕透了的石椅上，彎腰把裡面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捧了出來。

盧錦意正專心啃餅幹，忽然眼前亮起幽藍的光芒，原本昏黑的空氣絲絲漾起微光。他湊過去看，發現是羅開手上拿著的木碗發出來的。

只一眼，盧錦意就屏住了呼吸，圓形的碗面正中央一塊白色圓斑，劃出了四條點構的懸臂，星星點點的微光幽幽泛藍， 恍若宇宙微縮於此。 星系一層覆一層地沉到底，這樣的畫法帶出了宇宙的迢迢之感，絢麗而夢幻。

盧錦意失神地看著微型宇宙，嘆息道：「好美啊！」

聞言，羅開有點得意，這可是他花了好幾天功夫，浪費兩個失敗品之後才成功做出來的。大叔難得浪漫一次，個中艱辛不提也罷。

「生日快樂！」他笑眯眯地說。

「哎？！」小孩不敢置信地看他，滿臉寫著你怎麼知道？

「別驚訝，身份證上寫了——這個叫木碗中的宇宙，網上說很適合男生送給他的……」羅開頓住了，緊張得手都要抖了。

「他的什麼？女朋友？」不太確定地替他說。

「……小孩……」羅開苦惱著女朋友是什麼鬼啊！男朋友就有一隻你要不要？

「叔叔，我今天就十九歲了，別再叫我小孩了！」

「是你先叫我叔叔的呀，叔叔還不能叫你聲小孩？這什麼道理啊？」羅開故意逗他。

這麼一打岔，方才緊張的氣氛頓時彌散。

到底是誰不解風情啊？

「羅開！」小孩惱了，搶過他手上的木碗，自己蹲到地上細細觀賞了。

羅開忍住笑，也半蹲下來，大手覆上小孩的腦袋，細軟的髮絲觸感讓他輕輕撫摸起來。

「乖，叫叔叔啊，小孩？」已是忍俊不禁了。

「羅開！羅開！羅開！羅——開——！」小孩惱羞成怒，扭臉對著他大喊。

「小孩，你怎麼這麼可愛啊？好萌啊！」羅開忍不住繼續逗他，手上順毛的動作也不曾停。

半天沒有聲響，羅開臉上的笑容愈大，心想這小孩鐵定是害羞了，臉都快埋進木碗里了吧？幽幽藍光罩著一張小臉，完全是恐怖片的畫風啊。要是此時此刻有倒霉的路人經過，那還真是罪過。

順毛順得手都累了，也沒聽見盧錦意再吭一聲。羅開收回手，一個深呼吸，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麼緊張。

「吶，小孩，無論是燦爛的陽光，還是微型的星光，這個夏天過後，你會有大片的未來，而我可能只是你這幾個夏天裡的路人，夏天終究是要過去的…… 」

小孩一直低著的頭猛然間抬起來，猝不及防的羅開被他頂到了下巴，正捂著下巴疼得倒吸涼氣。

所以說到底是誰更加毀畫風的？

羅開黑線。

「叔叔，你沒事吧？」小孩一急起來就習慣性地喊他叔叔啊。

「我沒事，先聽我說完。」羅開緊緊盯住他，「那麼你的未來，還需要我的鼓勵嗎？」距離他上一次處對象實在是太久遠了，此時心臟都快蹦出嗓子眼了。這麼文藝的畫風真心難以駕馭……

小孩濕漉漉的眼神對上他的，半晌，歡喜而赧然的聲音響起來：

「警察叔叔，我可以抱抱你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