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林青松用支付寶轉賬付錢，江雲起順手把他的手機號碼存在了通訊錄，她有預感，以後他們會經常聯繫的。

確實，因為林青松常常出現在兼職群里，不是找代課的，就是找寫論文的，起初每次都是江雲起接了，於是後來林青松幹脆先問她有沒有空，如果沒有再找別人。

畢竟江雲起是一個極其靠譜敬業的人，又有合作基礎，當然是最佳選擇。由於林青松那位女性朋友常年翹課，簡筆畫幾乎成了江雲起的課。

「那傢伙談戀愛去了，有異性沒人性，找代課還要我幫她。」林青松翻了個白眼。

江雲起已經和他關係熟悉到一定程度了，算是普通朋友吧，如今聽他這樣吐槽，也會面無表情地回一句：「你也可以去談。」內心卻在飄滿彈幕：別和那個誰誰就行，她不值得！你忘了你的柯基嗎？！

林青松摸摸鼻子上的痣，說：「我在努力。」

自從第一次之後，他再也沒發過跑腿任務，江雲起本以為他心灰意冷了。現在看來，是她不解內情罷了。

林青松對別的選修課很隨意，倒是很喜歡簡筆畫，節節不落。江雲起總是來得比誰都早，順便給他佔位。林青松也常常給她順路帶點小零食，如糖果、甜甜圈、旺仔牛奶等。

江雲起不愛吃太甜的，但林青松是個十足的糖分愛好者，一隻恨不得在花蜜里溺死的蜂。

江雲起在自己背包里備了很多甜的吃食，遇到林青松就會一股腦塞給他，說是舍友啊朋友啊給她的。林青松欣然接受。

他會給那人買什麼口味的糖果？江雲起有時候無法避免自己去想這樣無聊的問題，可也沒有答案。

一眨眼到了學期末，還有一節課就要結束了，期末作業就要交了，林青松的朋友當然還是要請江雲起幫忙，送佛送到西嘛，得做好一條龍服務。

江雲起在宿舍畫好了草稿，但左看右看覺得有些奇怪，就拍了照發給林青松，讓他幫忙看一下。他們常常會交流彼此的繪畫作業，或是課外自己的即興作品。很顯然，他們都對繪畫有濃厚的興趣，一定的基礎，還有在這方面的審美趣味也較為一致，例如他們都偏愛葛飾北齋，喜歡前印象派的風景畫。

這是一個如常的小問題。她看著微信聊天頁面上，對方正在輸入，但老半天也不見他發過來一個字。

江上白雲起：？

山中青松立：那隻小狗，是我的對嗎？

江雲起腦子嗡的一聲，一看自己發過去的圖片，上面拍到了那隻柯基！

她有些懵，心裡發慌，有一種強烈的做壞事被抓包了的無無措感，但事實並非如此，她沒有偷沒有搶，不是嗎？

江上白雲起：是，但這是我從垃圾口旁邊撿回來的，我不想它與垃圾為伍，進入焚毀爐。

山中青松立：就算它被丟了，可你有什麼資格把它撿回去？

山中青松立：你什麼居心？你不覺得你這樣，只會讓人覺得可笑嗎？

江上白雲起：對不起，但我當初只是覺得它很可愛，替它可惜，才腦子發熱把它撿了回去。

山中青松立：誰知道對方會不會又反悔呢？你撿了，對方回去找不到怎麼辦？別人的心意就這樣被你毀了嗎？你只不過是個跑腿的，輪得到你多管閑事嗎？

江雲起盯著最後一句話，捏著手機的手發顫，根本沒有辦法繼續回覆。

山中青松立：那是我的心意，我的感情，就算被她丟棄了，也沒必要落到其他人手上。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同情心泛濫，沒人需要。

江雲起拿起桌面上那隻陪了她幾個月的小柯基，它憨態可掬地笑著，什麼也不懂，不知道自己身上被寄託了什麼，不知道自己代表著什麼。它只是它罷了，而人類卻總是自作多情。

眼淚啪地掉在畫紙上，暈開一個水印。

林青松沒有再發信息過來，江雲起想繼續道歉解釋，但是打完了一大段文字又全都刪了，關掉聊天頁面，不再理了。

就這樣吧，反正還有最後一周，以後也不會再聯繫了。

她不過是個跑腿的罷了。

04.

那之後，林青松沒有再聯繫過他，江雲起也保持沉默。走路上，也沒有偶遇過他。

江雲起知道他的課表，知道他的宿舍樓，知道他常常在中午留在哪一個實驗室，知道他有時會在黃昏去教四樓頂寫生。

她沒有試圖去找他，但那天落日絢麗，晚霞如綺，美得如一幅印象派的作品，引著她情不自禁地上了教四樓頂。那是學校里觀看落日最佳的位置。

林青松在，他的女神也在。風景如畫，畫中人更是布局絕佳，容不下其他元素了。這幅畫面已經夠滿了。

江雲起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最後一節課，江雲起一反常態，踩著點走進來，一抬眼對上人群里林青松的眼神。他撇過了頭去，和旁邊人說話。

交完作業，江雲起把裝著柯基小玩偶的袋子托給一個男生，讓他交給林青松，然後就走了。

沒有人追上來。本來這節課結束了，大家也就散了，他們也不過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