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期末複習周，平時寥落的圖書館人滿為患，黑壓壓的人頭上方籠罩著緊張的氣氛，彷彿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林青松去了一次，不想去了，但第二天又早起去排隊開館。

舍友：「真香警告。」

林青松否認：「我只是去借書。」

圖書館四樓藏書以藝術哲學等領域為主，六樓是文學書籍。

他在四樓和六樓轉了好幾次，哪裡是來複習或借書的，跟個巡邏保安似的。期間，林青松收到了兩張要微信的小紙條。他直接把紙條擋了回去，道謝而去。

第三天他不去了，乖乖留在宿舍複習。再這樣下去，他期末考試就要完蛋了。

舍友調侃他，你是去偶遇女神的吧。

林青松切了一聲。

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想偶遇誰，只是對象並非所謂的女神，而是……江雲起。平時她有空就往圖書館跑，大多會在六樓或四樓。

明明還有微信和QQ，可他就是不聯繫對方，而對方也不發動態，不找他，跟消失了一樣。

那麼，偶遇她，又怎麼樣呢？他會上去打招呼，然後如往日一樣聊東聊西嗎？

林青松端詳著被還回來的柯基，想起自己在店裡一眼看中它的時候，他滿心期待，設想著對方收到禮物會是怎樣的表情。這麼可愛的小狗，她會喜歡的吧，她會把它小心翼翼捧在掌心裡，把它放在書桌上，會這樣的吧？

當初真是自欺欺人，明明被對方直接拒絕了，還是心存幻想，要把一顆心呈上去送給她。

可是他卻沒有想過會被扔棄。那一次送禮物，對方壓根沒有提及過他的禮物，只是讓他不要再打擾她了，便把他直接拉黑了。

絕情到如此地步。林青松也沒有勇氣和信心繼續追求下去了，再繼續就成了騷擾了，何必呢？他再也沒說過什麼，做出什麼來。

當他得知那隻小狗被江雲起撿了回去，一下子覺得難以接受，他怎麼也沒想到當初滿懷期待送出去的禮物竟然到了他人手上，竟然是她。她以何種心情拿著那隻柯基，同時若無其事地和他來往呢？

林青松感到受愚弄、受欺騙，憤怒與傷心，也有一點不甘，以至於失去理智，說了一些過分的話。

即使江雲起給出了解釋，一時之間在感情上他還是無法接受。他需要一個確定，所以當他在教學樓遇見蔣弋婷的時候，叫住了她。

對方脾性不改，直接承認她丟掉了當初的快遞和柯基玩偶，並且沒有回去找過。然而她終於還是面露了一絲愧疚，向他道歉。

林青松笑了笑：「沒關係，已經過去了。」

面前這個他曾經鍾情過的人，並不能看見他的感情，不會珍惜他真誠的心意，那隻柯基被丟棄了。

可它從垃圾堆被撿了回去，那是一雙溫柔的手。

但他好像不太溫柔，有點糟糕啊。

06.

暑假，江雲起回家了。她家距離學校所在的城市有五百多公里，和林青松家相距一百多公里。

當初聊天得知他家鄉時，她還想過暑假能找理由去他那邊，然後讓他當導遊。

真是妄想。

從那天起，半個月都過去了，兩人到現在都沒聯繫過。

江雲起點開微信看看，對方還是莫奈《睡蓮》的頭像。

忽然，一條QQ信息彈了出來。

🌲：請問這位宅急便小魔女，今天方便接單嗎？這裡有一份東西，只有你才能送達目的地。

她默讀了好幾遍，才終於敢相信這是真的，時隔大半個月，林青松主動聯繫她了。但他在搞什麼？又找她跑腿，這次是哪一位美人？總不能告訴她，那誰誰和她同一個城市吧?別這麼狗血，欺負她江雲起不會出口罵人是嗎？

當她腦補了一大堆的時候，林青松又發來一句：「酬勞，任君決定。接頭地點，Y市車站大門或你定。」

Y市車站?!他跑她這來了？

江雲起看了又看，還是不知道說什麼，她心慌意亂，猜不準他什麼意思，甚至開始有所期待……

🌲：hey小魔女?你再不理我，你就要失去你最大的顧客了。

江雲起一把將手機翻過去摁在床上，同時捶了一拳自己的枕頭，冷靜了幾秒，才拿起手機，面無表情地打字：「你到這來。」

然後把自己的小區地址發給了他。

🌲:等我。

江雲起從床上跳起來，翻衣櫃找衣服，地上床上扔了一件又一件，半個人都爬進櫃子里去了。

她媽從房門外經過，看了一眼，驚訝地諷刺她，「噢喲，今天怎麼回事，豬終於捨得出欄了？」

江雲起壓根沒聽到，只顧梳妝打扮，然後奔出門去。

車站離她家小區大概四十分鐘的車程。

🌲：我快到了。

江雲起沒有回他，用手機熒幕照了照。

忽然間墨黑的熒幕亮了起來，《The Sumner》輕快地響了起來，熒幕上赫然顯示著一行字:會響起來就跳海.

江雲起愣了好久，才幡然醒悟，接通電話。

是她熟悉的低音炮：「喂，江雲起？」

「嗯。」

「我下車了，你在哪？」

她語氣平淡：「麥當勞門口，你過來吧。」

「好。」

掛了電話，江雲起又照了照手機熒幕。

麥當勞門前是一段上坡路，她站在那往下張望。

遠遠地有人來了，先是頭頂，漸漸露出面部、上半身——穿著優衣庫浮世繪聯名款《神奈川衝浪》那款的T恤，看見她露出了笑容，加快了步伐向她走過來。

他背了一個雙肩包，手裡拎著一個精美的紙袋子，站在她面前，低下頭看她，就好像之前那樣。

他們好久沒見了。

「你頭髮剪短了。」他說，「很好看。」

江雲起回家後剪了「鎖骨發」。

「謝謝。」她神情漠然，「所以讓要送什麼，到哪裡?說好了，我收費很貴的，而且這是最後一次了。"

他笑了，看著她的雙眼說:「小魔女想怎樣都可以。」

小魔女這個綽號是他取的，因為當初她總是幫他跑腿代課什麼的，可是都是在網上叫，這還是他第一次親口叫。

冷靜！不要被誘惑了！江雲起別過眼去。

「好啊。」林青松欣然答應，將手中的袋子遞給她，「那麼，請你把這個放在xx小區的江雲起的書桌上吧。」

江雲起沒有接過袋子，抬頭看著他，困惑又期待，想確認一些什麼。

「我想我應該先和你道歉，對不起，那時候我失控了，對你說了一些沒有道理的話，請你原諒我吧。

「我替那隻柯基謝謝你，謝謝你的溫柔，但是它不應該繼續留在你手上，也不屬於我了，我把它送給實驗室管理員五歲的女兒了，她很喜歡噢。

「你能收下這份新的禮物嗎？」

林青松不錯眼珠地看著她，眼神溫柔一如那個初遇的春天薄暮，有些緊張和害羞，耳朵都紅了。

「我相信，你一定會珍惜它，也是世間唯一能珍惜它的人，你願意收下嗎？」

江雲起心裡的彈幕都炸成煙花了，嘴角壓不住，冷淡的表情被笑意擠破。

「好啊，我接下這份單，報酬是——」她終於彎眼笑了，「和我一起跳海吧。」

「啊？」

江雲起放聲大笑。

07.

林青松在Y市待了三天後，要回家了。

送林青松去高鐵站的路上，江雲起問他，為什麼來的那天突然想到給她打電話。

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鬢角：「我想聽聽你的聲音。」

「嘖，明明還有幾分鐘就能見面了。」江雲起這時候已經不掩飾內心的吐槽了。

她接著嘟囔道：「啊，所以你要和我一起跳海了。」

……

江雲起不肯說為什麼要跳海，林青松也不追問，居然摸著下巴頗為期待地說：「和女朋友一起跳海，非常浪漫。」

女朋友的第二問。

「那個時候，你為什麼要說『在努力』？」

「其實我當時是脫口而出，然後才意識到是指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