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給我，回去了。」陳萱望說。

章墨不情不願地遞給他，眼巴巴瞧著他轉身走了。在陳萱望踏上台階時他急了，跑過去大步步跨上第三級台階，攔住他男生的去路。

陳萱望停在第一級台階，仰頭看他。

「黃哥說昨晚他們遇見你了……」

男生挑眉，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章墨遂一鼓作氣道：「說你和一個男生一起看話劇來著，所以，你們倆啥關係？能告訴我麼？」

陳萱望偏過身，本來想逗逗他，可是對上他的眼神便沒法說出那些無謂的話來了。

他也沒法相信自己那麼坦誠地告訴了章墨：「林教授給我介紹的，所以我和他的關係大概就是互為相親對象吧。」

「什麼？！」章墨整個人都快跳起來了。

林教授，我高中就上門拜見過您了，您怎麼不先考慮我？

他緊張兮兮地問，「什麼時候的事？」

「上個月。」

相比章墨的反應，陳萱望淡定得很。然而他被章墨的目光籠罩住時感到了一點難為情，只是此情此景不容他細想。

章墨滿腦子警報聲嗚嗚響。

完了，完了。

陳萱望撇開眼，不去看他灰心喪氣的臉，「我沒空和他談，我已經拒絕他了，他還說我沒情商。」

餘光里還是能瞥見章墨愣了一下緊接著迅速上揚的表情，這如他所料。他還喜歡他。

對於這個事實他有著無法忽視的欣悅，還有那麼點兒得意。章墨果然是放不下他的。

可他不敢直視男生揚著神採的雙眼，他想捂住自己那點子心思。因為他沒有資格為此而感到任何開心，他分明是要推開他的。

章墨一天不說，他也就跟著裝聾作啞。

而章墨沉浸在陳萱望不喜歡那男生的欣喜當中，並沒有感覺到陳萱望微妙的情緒。

他只想撲上去，內心滿溢的情緒驅使著他做心之所向之事，顧不上男生手裡的東西就撲到了他身上去。

兩條胳膊交叉到他頸後，雙腿往上纏住他的腰。陳萱望在他撲下來的瞬間，條件反射地壓低重心，將所有力量集中於兩腳，即使這樣，猛然間撞上一百多斤的人他還是險些往後跌倒。陳萱望是使出了渾身氣力才頂住了沒摔下去。

「章墨！」他咬牙切齒地說，「你又重了！」

體型上看不大出來，但營養增加了，數值上漲。

章墨像八爪魚一樣緊緊纏在他身上，臉頰貼著他的頭，拔高了聲音喊：「萱萱，我不管！我要複合！你不準找別人！」

陳萱望承受著他的重量，腦門上青筋隱現，也沒心思去看周圍有沒有人了。

很好，陳萱望想，他必須立刻加強健身了。

他們談戀愛那會兒，章墨就喜歡站在高點兒的地方突襲站在下邊的陳萱望，一個猛子撲到他背上去，長手長腳死勁摟著他。第一次他這麼幹的時候，倆人一塊兒滾了下去。幸虧沒多少級台階，都只是擦破了點皮，沒有大礙。

那時起陳萱望就開始健身了。

媽的，結果這麼多年了，還是差點被這傢伙撲倒在地。

男朋友、不——前男友是個比他壯的體育生，他能怎麼辦？

「下去！」陳萱望沉聲呵斥道。

章墨粗著嗓子回絕，「不要！」

什麼慢慢來，邊兒去吧。

身上的人就像耍賴撒嬌的小孩子——熊孩子，陳萱望感到可氣又可笑。

對付熊孩子不需要多說，直接上手才是硬道理。

奶茶什麼的，師姐對不起了。他毫無歉意地想，然後一撒手，袋子掉在地上響聲還挺大。章墨眼睜睜看著自己親手調製的飲品流了出來，融入原本就潮潤的地板磚，一股鹹芝士與奶茶的混合氣味升騰起來了。

聞到這股味道，味蕾的記憶跟著蘇醒，口腔自動分泌唾液，陳萱望腦中才出現了一些悔意，但那不要緊——

他看不見自己的雙手伸到了哪裡，手指往回縮，他托住了柔軟的部位，他的手與那有相同的記憶，一觸而發。

章墨僵在他身上，陳萱望來不及感受閃過他心中的情緒，雙手立刻下移抓住男生的大腿迫使他鬆開，旋即迅速讓他落地。

陳萱望站下台階去又退後了一大步，好讓他仰頭看他時不那麼具有壓制感。

章墨沒有跟著往下走，還愣著神，目光沒有實際焦點。清冷的嗓音像是在十米以外傳進他耳中的。

「章墨，我說過了，我們不合適。」

還是那句話，於他是一槌定音卻毫無道理的一句話。誰來告訴他，什麼叫做「合適」，什麼是為「不合適」？你所以為的「合適」，兩個人就能一帆風順走到白頭？所謂的「不合適」就一定不愉快嗎？

他的目光從上往下如頭頂燈光傾瀉下來，將陳萱望完完全全罩住，讓他無處可逃。

有沒有人呢？好像有遙遙的人語聲傳來，但近處只有他們兩個，沉默地對視。

他微微張開嘴，兩片唇瓣分開時黏膩地發出了只有他才聽見的聲音，像很久沒有開口說話了。他試圖說些什麼，可那些理由彷彿融入了地縫裡去，尋也尋不見。

章墨還在定定看著他，陳萱望的視線移上章墨的眉毛，濃密，漆黑。他舔了舔下唇瓣，放棄了為自己辯駁。

章墨固執地要和他對視，好像能透過他的雙眼看進他心裡去。他也許模糊感覺到了他的想法，也許沒有。

也許他還喜歡他，但——但只有喜歡是不夠的。

萱望興許是這麼想的。

可還要什麼呢？萱望，你還要什麼呢？

他在心裡大聲喊「不！不是這樣的！」，強迫自己扭轉思路。似乎有什麼擋在他通往某扇門的路中，他的思想一觸到那樣東西就生出痛苦，於是馬上停了下來，往回走回到舒適區域。他討厭思考。

人是會越想越糟糕的，胡思亂想只會毀滅一切決心。有些人如果不蒙著眼過獨木橋，他就走不下去。這樣他反而還有可能順利到達彼岸。

陳萱望不想再對峙下去，就在他準備走的時候，章墨跨下了一節台階，伸手用力地握住了他的肩頭，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