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萱望去大劇院遇到何滿川在他意料之內，兩人是看完了話劇直到散場才碰上面的，還沒說上句把話就被洪橙黃認出來了。

這是他們大學畢業以後初次碰面，儘管雙方都知曉彼此在T市，但誰也沒主動提起要聚會，好像少了章墨他們之間就沒有在一起玩樂的必要了。陳萱望不喜社交，交好的朋友不多，除去師兄徐博，大學四年也就和葉樹明、洪橙黃來往最多，這全是因為章墨。

既然碰上了，少不了寒暄幾句，對於何滿川陳萱望也不得不簡單介紹一下他。

關於他和章墨的關係，陳萱望以前吃不準葉樹明夫妻知不知道。不過今晚見洪橙黃臨走時給他意味深長的那一眼，她大約是察覺到了的。興許是章墨告訴她的也說不定，她對此估計是毫無芥蒂的，她是他見過最莫名其妙的女孩子。

葉樹明兩人走了之後，何滿川提出去吃宵夜，陳萱望一口回絕了。

「我不吃宵夜。」很像沒有誠心的借口，但是事實，他不習慣吃宵夜。

男生無奈一笑，「萱望，你未免太直接了，我印象中林教授情商挺高的。」

陳萱望才不在意別人怎麼想他，情商高或者低無所謂，他才懶得理會這些。

和男生道別後，小雨忽然哩哩啦啦下了起來，街上一陣混亂，繼而行人明顯變少了。陳萱望撐傘走在路上，有時能聽見雨滴在傘面的聲音。

他還在想方才的事，或許洪橙黃會將今夜的事情告訴章墨，他會知道何滿川的存在。他特別容易吃醋，以前見他和徐博在飯堂單獨吃飯都要和他鬧一下。章墨不是那種生悶氣的人，通常有什麼就說什麼，醋勁來也快去也快，也不會不分時間場所亂來，畢竟他們沒出櫃也沒有當眾出櫃的意思。陳萱望沒什麼戀愛經驗——他所有關乎愛情的經歷都讓章墨搶了去，他解釋了很多遍他對師兄沒有那種意思，師兄是個純直男有喜歡的人，可章墨還是要呷醋，他也只能猜測一下他是要找存在感了。

他若是知道了何滿川，會作何感想？

章墨一如既往在微信找他，絮絮叨叨說些瑣事，叫他注意按摩恢復肌肉。陳萱望回覆之後，往往秒回的章墨卻一直沒理他。想著快十二點了他可能睡了，陳萱望沒多在意。

誰知道第二日章墨沒去找他晨跑，他等了十幾分鐘，才決定打他手機。章墨沒換手機號碼，不消停頓就輸完11位數字。章墨關機了。

他沒打第二遍，直接去跑步了。

他跑完回學校了，章墨也沒出現。

十點多的時候，陳萱望在廁所里刷朋友圈，刷新出了章墨的動態。

「居然睡晚了，差點沒趕上就要被黃哥扣工資了，感謝共享單車！」

配了張自拍照，看周圍環境應該是在店裡拍的，男生左手捏著棒球帽的帽檐，壓低了遮住大半張臉，調成了黑白色調。章墨P圖水準不咋樣，為了省事兒基本上就是黑白濾鏡。

章墨沒回他微信，排在第一條的是昨晚給他發作業的老闆，接下去就是和章墨的，一直停在他說的那句話上面：「我先睡了。」

看著就可笑。

感到些許難堪，陳萱望長按和章墨的聊天，大拇指虛虛摁在「刪除該聊天」一行字上，頓了好幾秒還是鬆開了手，關了手機回實驗室。

「師弟，你這臉色還能再臭一點兒麼？」林筌忽然出聲。

陳萱望放下試管，對她來了一句：「師姐，喝奶茶嗎？」

「什麼鬼，風馬牛不相及啊。」

陳萱望已經拿出了手機準備叫外賣了，林筌立馬探頭看有什麼好喝的。他叫了杯芝士烏龍奶蓋，林筌要了紅豆奶茶。陳萱望填了林筌的手機號碼。

林筌覺得他莫名其妙的。

飲品店離得近，不出二十分鐘外賣就送到了。

林筌掛了電話，「是個聲音還蠻好聽的男孩子欸。」

她說著就要出去拿外賣，陳萱望早就出了門，遠遠撇下句「我去。」

「美人師弟今兒怪怪的。」

她也就在他背後叫這個綽號了。

果然是章墨來送的外賣，騎了輛小電驢停在紅千層樹下，見到他走過去瞪大了眼睛。

他今天穿了長袖衛衣，蓋住了花臂，寬鬆字母衛衣搭上小腳補丁牛仔褲倒適合他那痞氣模樣，看上去挺順眼的，給了陳萱望不少新鮮感。這傢伙的衣品好像比以前好了些。

「萱……萱望，怎麼是你？」章墨舉起袋子看賬單上的名字，確定不是「陳萱望」三個字。

陳萱望抱住雙臂，冷眼看著他：「你自己制定的訓練計劃你不遵守你是當兒戲嗎？」

「我……」章墨習慣性要反駁，突地想起自己還在生氣不應該理他，立即住了嘴，梗著脖子不說話。

昨夜下了雨，今日沒出太陽，天色灰暗，樹葉積水猶存，紅千層如紅流蘇般的花序沾了水越發沉沉地墜了下來。

章墨扭頭盯住了這些花序看。陳萱望跟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有一滴水珠懸掛於花序底端，即將滑落。

看他憋憋屈屈的，想說什麼又死要忍著的模樣，陳萱望忽而想笑。他真是想多了。

重逢之後章墨雖然沒斷過和他的聯繫，但沒有提起過複合，也很少和他回憶從前。昨兒晚沒回他微信到今天早上沒出現，聯想起來，陳萱望都要相信他是死了心了。

現在一看，哪兒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