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震川還沒回來，辛家奶奶和貴婆就和老友們準備去跟團遊了，早幾個月前就開始謀劃了，江浙古鎮八日游，趁還走得動去折騰折騰。

小輩除了囑咐注意安全，沒什麼好多說的。倒是兩位老人叮嚀諸事，看顧好家。

孫慈與辛幼文照常上班，休息時吃飯或者在外麵店裡解決或者兩人買了菜來做，孫慈每每做得像模像樣，會的菜式比辛幼文多多了。

"咦，你什麼時候練了廚藝？"辛幼文驚疑，"以前和我水準差不多的呀。"

孫慈老神在在道:"唯手熟爾。"上輩子大學畢了業，他自己租房子住，時間久了，怎麼著也會來兩手。

這麼一來，在家下廚多是孫慈來掌勺，辛幼文給他打下手。

夜間，孫慈仍回自己家睡去。次日一早醒來和辛幼文匯合了，沿江晨跑。吃過早餐，該上班就去，休息則在家寫作業看看書。

月末老師在班群發了成績單，辛幼文年級第10名，孫慈第排在35位，是穩進1班了。至於陸澄，進步到146名，他爸媽一高興給他買了最新款的蘋果手機。

陸澄沒有找暑假工，他跟著季曉聲做了風信子協會的志願者，三天兩頭跑出去參加活動。一些知道的同學都說對他刮目相看，沒看出來呀，你陸澄如此有愛心，無私奉獻呀。

"陸大爺我可是社會主義的接班人。"陸澄大言不慚。

"要吐了！"

……

陸澄自己呢，也不在乎什麼奉獻什麼道德，反正要做社會實踐的作業，放假在家也沒什麼事幹，去做志願活動也好。和協會裡的姐姐、阿姨們聊天，跟季曉聲待一塊兒也高興。

季曉聲這人呢，話少，但陸澄問話他也答，說話他也聽，還聽得蠻認真。陸澄東拉西扯，怕是將人家話都問盡了，啥事兒一清二楚了，就差掰開嘴鑽進人心底里去了。

"你怎麼老跟著季曉聲轉？"孫慈不解，他這就不記得上輩子，他們倆交情如此好了。

"他唱歌好聽。"

"……"

陸澄得了閑，就央季曉聲給他唱一段，季曉聲每每應他要求開嗓子。陸澄叫不出名字的陳年老歌，時下流行的歌，不知哪地的山歌民謠，凡是季曉聲唱的，陸澄都叫好。

"上次演奏會你彈得真好，不過我一俗人說不出什麼來，就覺得好聽。"

"夠了，"季曉聲平靜地說，

"能靜心聽，覺得喜歡就很可貴了。"

男生比他高些，陸澄仰臉看著他直笑，鼻子皺起來。

霞雲千里，日迫樹梢。陸澄一時走在季曉聲右側，一時跳到他左邊，咋咋呼呼。

"以後你再有演出，我買票去看哇！為你搖旗吶喊！為你鼓掌叫好！"

季曉聲語調平平，"不能吵。"

"哦，是哦。"陸澄撓撓耳朵尖，"那——我在心裡為你吶喊叫好呀！"

少年瞥他一眼，笑意讓他眼神柔軟成一汪水。

陸澄不察，兀自說話，

"嗨呀，我爸媽要是知道我和這麼有內涵的高雅人士做朋友，肯定很欣慰！"

"沒有，我也俗不可耐。"

"哈哈哈哈！好吧，那咱倆就做點俗人的事情吧。"

兩人遂去街邊小店吃烤串。

這日兩人都當下午的班，聽見別人討論才醒起，原來今日是七夕節。

"乞巧與我無關，談情也輪不到我，這個節日沒什麼好過。"辛幼文說。

孫慈似笑非笑看他，"和我一起過。"

辛幼文乜了他一眼，

"又拿我開玩笑尋樂子。"

"我們本來不就是在一處麼？"孫慈佯裝無辜。

辛幼文說他不過，轉身走了。

晚上孫慈還要上班，辛幼文不需要。夜裡客人更比白天多，又以成雙成對居多。牛郎織女的銀河，他們在城市裡也少有看得見了。

晚上十二點後，孫慈收工騎車回家，進入社區後，驟然安靜，許多巷弄黑燈瞎火，他下來推著車走回去。抬頭間望見墨藍天幕綴了點點繁星，北斗星亮極。"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牛郎與織女年年尚可一期一會，陰陽兩隔的人卻永無相見之時。

孫慈默然走在黯淡的青石板街道上，走過了巷中，繼續走下去，在三級石階前才停了下來。

門內睡著的人，不在天上，也不在黃泉，尚在人間。

隱約月色中，孫慈凝視了那道門良久，方往回走。

辛震川回來了，可他一輩子奉行了"君子遠庖廚"的原則，一日三餐自然還是兩個小輩負責，要不然出去外邊吃，呼朋喚友舊店坐，不失樂趣。

然而老的小的，都暗暗掛念原先的飯菜，到底是吃慣了，別有滋味在心頭，是"除卻巫山不是雲"。

實則也沒有多久，兩位奶奶就回家了，帶回大包小包特產，吃食為多，還讓辛幼文給陸澄捎了一份。

陸澄三天兩頭在外面做志願活動，收到消息，自個兒顛顛就跑來辛家了，陪老人家聊天、下五子棋。

偶爾，陸澄帶了季曉聲來麥當勞店裡看孫、辛二人，點了東西坐在角落能消磨一下午。季曉聲看書，陸澄大多時候在玩手機。百無聊賴之時，陸澄就變著法子撩撥季曉聲，在桌子底下輕踢他一腳，突然之間抽走他手上的書，總之要逗引季曉聲理他，和他說幾句話。

"阿慈，你看橙子，傻乎乎的。"辛幼文遠遠瞧見了，拿胳膊碰碰旁邊的孫慈，

"季曉聲脾氣也真好，對著橙子真是毫無不耐。"

孫慈也納悶他們倆的交情升溫之迅速，

然而理不出個頭緒，索性不管，又不是什麼壞事體，不就交個朋友，難不成還管著人了？

於是他噙了笑，挨到他肩膀上說，"你脾氣更好。"

男生退開半步，"噯，你這人——誇不像誇，倒好像那一等輕佻子弟……"說到這自己先不好意思了，他對孫慈鼓鼓臉走開了。

孫慈在原地樂了半天，讓店長喊去幹活才回神。

那頭，季曉聲收回視線，正好對上陸澄雙目，他忽然就問出口了，"你們認識很久？"

愣了幾秒，陸澄才明白這"你們"是誰，眉飛色舞道:"那可不啦，一出生就認識了——都住一條巷子，我巷頭，孫慈巷中，圓圓巷尾，幼兒園國小國中高中都在同一個學校讀書，今年幾歲我們仨就認識幾年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