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日漸長冬至矣。

冬至日，正好是周六，一家人可同度。這日本地興吃一種叫菜頭角的點心，菜頭是指白蘿蔔，以白蘿蔔為主，加上臘腸、蝦仁、土豆等餡料，做成餃子模樣（比餃子要大上一倍），墊上芭蕉葉蒸熟，是為菜頭角。

其餘也有做番薯雞蛋糖水、甜湯圓吃的，總之這節氣需得一家人團團坐了吃上一頓方好。冬至嘛，就得熱氣騰騰過了這冬天下去。

孫慈在家吃過了，上了燈又晃到辛家去，蹭了一碗糖水，邊喝邊看辛幼文寫字，少不了誇他字寫得越來越好了。

「我說你何時變得這麼口蜜嘴甜的？」辛幼文好生疑惑。

孫慈低頭就著碗沿拿勺子舀糖水喝，撩起眼皮看他，笑意流轉，「見了你，情不自禁。」

「……」

算了，說不過他。

過了冬至，元旦呼啦就飛來了。新曆年，跨年夜，宜中舉辦晚會慶祝。

歌聲，舞曲，一支又一支。季曉聲代表班級拉了一支二胡曲，陸澄跟著街舞社的同學上台客串了一把，也還過得去。辛幼文他們的情景短劇在最後壓軸登場，余慥這位懼內老員外將現場的氣氛瞬間提了起來，笑聲不絕於耳。

「哈哈哈這員外朋友也忒不厚道了，還裝作人家老婆的聲音在後邊嚇他，誒喲這老員外可真是不中用，假的『河東獅吼』就把他嚇破膽了。」

陸澄笑得肩膀抖啊抖的，對季曉聲嘲笑員外。

季曉聲還沒接話，坐在陸澄後頭的林昭雲伸出手來，屈指用力敲了下他的頭，呵斥道：「別吵！文明禮貌靠大家。」

陸澄捂著頭轉回去，氣憤又委屈：「溫柔點！」

「對你不需要溫柔咯。」

季曉聲默不作聲，只是抬手給他揉了揉腦袋，陸澄傻乎乎地扭臉對著他說，「還是我們曉聲好。」

林昭雲假作嘔吐聲，「噁心死你得了。」

陸澄復又回頭去和她吵嘴，還動起手來，簡直幼稚得很，旁邊的人只看好戲。季曉聲也不理會，兩隻眼睛盯住台上的人。他和林昭雲不熟。

耳邊時不時聽見了他們倆的話，女生擠兌說：「反正沒有女生看上你！」

「看不上就看不上，我還不稀罕呢！」這是陸澄。

聞言季曉聲扭頭看他，陸澄覺得有些難為情似的，躲開了他的視線。

季曉聲便又轉回去看舞台了。

經這打斷，陸澄也沒心思和林昭雲鬥了，坐好了盯住台上的方向，然而心思到底不知去了哪裡，什麼也沒聽進去。

哎，好奇怪啊……

冬至後嶺南之地也真正冷了，天氣嚴寒，街邊的流動攤販卻不少，賣的自然全是熱食，走路上天寒地凍的，吃上點熱乎乎的食物，豈不美哉？

烘番薯、糖炒板栗、雞蛋仔、手抓餅、關東煮，各色小吃，小販們在學校附近或者固定地盤或是勤快走動，隨時能找著他們，買上點吃食，暖暖手和胃。

辛幼文和孫慈每天放學後，最常買的就是烘番薯和雞蛋仔，站在攤子前，熱氣蒸騰，撲上面來，暖融融的，讓人不願邁開腳。

期末考試本來和許多個從前的考試一樣，乏善可陳。可這回 出了見不知如何說的事情，戲談般傳遍高二乃至高一年級老師的辦公室。

第一天下午考數學，某個監考老師見文科10班的一個女生左右也不來，就問該生的班導，請假了？不是。嗐，那這孩子去哪兒了？

一問她同學，只說考試前在找杯子，可急了。總不能為了個杯子吧？老師們都在忙著監考，班導找了個得閑的高一老師和他一起找人，

好不容易找著了。一問，咋了？女生雙淚嘩啦垂。再問杯子有什麼意義？珍貴的信物？女生搖頭，復搖頭。說到後來，便讓女生去辦公室休息了。明兒女生心情恢復了，繼續考試。翻篇。

這事兒自然學生也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又無奈又好笑。傳到1班這兒，聽著覃慧羽這名字，腦海里一霎閃過什麼來，他似乎對這人有印象。可時間太久了，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了。

「哎，孫慈想什麼呢？」辛幼文舉手在他眼前擺了擺，「回家啦。」

記憶是這麼奇怪的東西，努力撈取如水中月，不以為意時回首驀然相見。

孫慈便將覃慧羽的事情暫時撇到腦後去，收拾書包，和辛幼文下樓。路上與相熟的同學打過招呼，提前拜個口頭上的年。

冬天啦，難得有太陽，黃昏時分鬱郁稠稠地熬成霞雲，中間卧著一個鹹鴨蛋，紅紅黃黃，彷彿嘗到香鹹味兒了。

路過賣烤番薯的攤子，躺停下來一人買一根，拿在手裡燙得慌，兩隻手來回顛，嘬起嘴巴呼呼吹氣。

攤子的大叔笑眯眯看著他們，「過兩天我就回老家啦，你們去找別家買啊。」

「回家過年了嗎？」辛幼文問。

「是啊，過年嘍！」他咧嘴笑了些時，嘴角又耷拉了下來，回覆到它平常的模樣。

孫慈說，「叔，提前和您說聲新年好。」

「一路平安。」辛幼文微笑著說。

"哎!好好好!"

吃著烤番薯，一路走過仍蓊鬱的白蘭樹，跨過汩汩東流的河水。沒什麼異常的一個黃昏，他們並肩又將一個日子留在了身後。

為這，孫慈想笑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