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死豬不怕開水燙
小說: 少年游 作者:一颗银牙 字數:2471 更新時間:2019-09-22 03:05:35
夜裡再躺下來,辛幼文在心中向祠堂里列祖列宗的靈牌拜了拜,保佑您們的後人吧。
果真一夜無夢。
至於孫慈,躲也躲不開,也就罷了。真與假未曾現形,日子還是這麼流下去。
十一月末,季曉聲要去比賽了。但不是周末,大家都要上課,沒法去現場為他加油。
「哎呀,季曉聲完全不需要好嗎?他可是最厲害的!」陸澄大約是專業吹噓季曉聲的,嘚瑟的神情瞅著還以為是他自個兒多厲害呢。孫慈睨他一眼,百般無語。
季曉聲搖搖頭,沒接腔。
到了比賽那天,季曉聲就和學校里同樣參加比賽的一個女生跟著老師去市裡影劇院了。影劇院,他熟悉得不得了,自小就在這登台演奏。
季曉聲參加過太多這樣大大小小的比賽了,對這次沒什麼意思的比賽並不放在心上,左右不過是在影劇院作秀罷了,如以往一樣。
父母卻因為有空,雙雙到了現場看他彈琵琶。
坐在台上,偶爾抬眼瞥幾下觀眾席的觀眾,忽而季曉聲的眼神在邊角那停住了。穿著校服的男生使勁朝他揮動胳膊,看不大清楚五官,可那臉上滿溢的笑容隔了很遠的距離也能真切地感受得到。
「季曉聲!」陸澄不敢高聲語,只是壓低嗓音喊了一句台上少年的名字。滿腔情緒皆在這三個字之中了。
顯然,陸澄是逃了課來的。頂著班導老楊的年級第一滅絕師公的淫威,可謂膽大包天了。
但當他坐在人群之中,展眼相看台上少年,一身寬鬆的棉麻中式衣褲,低眉信手續續彈,渾然畫中人,陸澄這是無悔的。
季曉聲得了少年組冠軍,頒獎時,他依舊沒什麼話,唯有「謝謝」二字,跟著稍一鞠躬,直身之時,眼光對上觀眾中的陸澄,倏然微微一笑。
他笑起來自然是好看的,陸澄早就知道。季曉聲此時心情很好吧,陸澄拍著兩掌,心裡也在為他感到開心,然而在季曉聲沖他微笑時,莫名不知心上什麼感覺,彷彿站在早晨濃郁的霧氣里,四下無路,皆茫然。
哎,這是什麼心理?
陸澄向來是不去深究想不通的問題的,順其自然,自當迎刃而解,隨它去吧。
結束後,陸澄擠到季曉聲身邊,沒想到季家父母也在,得虧沒撞見老師不然還得解釋身上的校服。季媽媽他早見過,季爸爸還是首次見著,眉目與兒子相似,氣質卻比之溫和了許多。
「叔叔阿姨好。」在長輩面前,陸澄表現得很乖,卻趁人不注意給季曉聲遞眼神,眨眨眼。
季曉聲沒什麼反應,可陸澄看得出來他臉上的神色是鬆懈的。
陸澄很不客氣地跟著季家去吃下午茶了。
室內溫度較高,季曉聲脫掉外套搭在椅背上,然後伸手進衣兜掏出鑰匙串放進褲帶里收好。
陸澄看見了,他送的琵琶掛飾就在季曉聲的鑰匙圈上掛著。他嘻嘻地朝著他笑。季曉聲父母瞧見了,越發認為兒子難得和人這麼好相與,陸澄必定是個好孩子。
吃完東西後,季曉聲父母開車將二人送回學校,在後門下了車。離放學沒多少時間了,兩人便走回宿舍。
「你請假了?」季曉聲這時候才來得及問他。
「沒有啊,」陸澄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翻牆的,就在宿舍樓後邊那——」
他伸手指了指遠處米白牆磚淡藍屋頂的建築物。
「下次還是別逃課了,你們班導聽說很嚴厲。」季曉聲看見他挺開心的,可是也不希望他被老師罰。
「管他呢!他才不重要。」
落日將墜未墜,讓一棵南洋楹樹梢覆滿了,影影綽綽。
走了一段路之後,季曉聲忽然開口說:「謝謝你來看我。」
「唉,不是,我們之間就不用道謝啦。曉聲同學,不能和我見外。」說著陸澄將右手用力拍在他肩膀上,裝出嚴肅的表情。
「嗯。」
夕陽無邊。
冷空氣一波波自北方跋山涉水而來。B-612社團又開始為即將到來的元旦晚會準備劇目作秀了,社團有兩個劇組,都還在籌備劇本階段。
辛幼文近來嚐試寫些小品,通俗易懂,簡單上手的。
「寫滑稽劇或愛情戲唄,觀眾又愛看。」孫慈建議道。
「改編童話之類的家喻戶曉的故事,姚洵應該會接受吧?」
「《Cinderella》?」
對上一雙笑眼,辛幼文忙別過頭,心裡早想起來他寫的還有親口說過的話。
辛幼文後來著手改編明代小說《醋葫蘆》里的故事,前面成員外與夫人周旋的章節極具喜劇效果,懼內丈夫與剽悍妻子之間的鬥爭,有吵有打,更多描摹了成員外懼內的表現,輪廓傳神,細節烘托,樂得孫慈與辛幼文放聲大笑。
給姚洵看,他邊看邊笑,末了長手一攬辛幼文肩膀,裝出官腔道:「辛幼文同學,有前途,有前途呀。」遂讓辛幼文擔任此次劇目的副導演,倆人商量著怎麼改劇本,和演員說戲。他們社團導演通常就擔任了編劇的職責,大家都是小打小鬧嘛,並不需要那麼專業——目前也還無法做到。
劇本確定好了,那麼就開始準備道具和服裝,演員背台詞,抽空要排練了。
馮川媚照舊做了員外夫人,員外嘛,也還是余慥,倆人都得好生裝扮一番才像模像樣。
「妻管嚴」成員外這角色,又好面子又擰不過他老婆,堂堂男子打不過老婆,得了許多家法伺候,心下還是不安分,叫人又可氣又可笑。余慥看罷劇本,扔在一邊,對馮川媚彎腰作揖,顫顫巍巍說道:「拙夫懇請院君大人,手下留情。」
旁邊人笑倒一片。
馮川媚哼了一聲,撇頭斜睨著他,緊著嗓子回道:「但憑心情。」
哎喲喂,這倆人一配一合,大家都樂不可支。
他們二人大約是對戲多了,總有些許默契生出來了。時常埋頭湊在一起討論劇本,私下為了排劇也頗多接觸,演到後頭無需多言,一記眼神兒拋過來,余慥這位「妻管嚴」就軟了腿腳了。
有心人在一旁冷眼相看,倒瞧出幾分意思來。
流言打哪傳起來的,就像追究風自哪來,大家是不以為然的。
「阿慈,你說余慥是不是長高了?」辛幼文和孫慈坐在觀眾席上,他碰碰身邊人的手臂。
孫慈懶洋洋地掀眼皮去張望,道:「沒注意。」
這時余慥和馮川媚站在舞台角落,頭湊得很近,不知在說什麼,遙遙看著倆人面上都浮著一層笑意。
辛幼文完全忘了原先女孩對他的言行,這會只覺得自己也八卦了,想和孫慈探討一下,轉頭就見孫慈眯縫著眼也在看他們,眉宇間流露出不然之意。
辛幼文心裡一怔,回想起孫慈面對馮川媚的諸多細節來。
孫慈察覺到他的眼光,轉頭和他對視。
「你好像對她不太友好?」辛幼文瞥了眼台上的女生。
孫慈輕聲一笑,「所有覬覦我家圓圓的,」頓了一下,「我都不喜歡。」
辛幼文條件反射反駁道:「我可不是你家的。」
「那我是你家的。」孫慈立即接上。
孫慈這厚顏無恥的程度可謂與日俱增,辛幼文鼓鼓臉,而後呼出一口氣,假意恐嚇他:「小心我告訴貴婆,你不想做她孫子。」
孫慈挑挑眉,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