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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少年游 作者:一颗银牙 字數:2440 更新時間:2019-09-22 03:05:36
孫慈人還沒到學校,關於他的消息就傳遍男生了。萬年不愛搭理女孩子的孫慈居然和一個女孩子走在一塊兒,還很溫柔的模樣。這不是有鬼嗎?
辛幼文和孫慈並肩走進教學樓,一路上樓梯,一路全是打趣孫慈的,讓他老實交代昨兒晚的女孩子是誰呀?哪班的?
「喂喂喂太八卦了啊,你們邊兒去,別擋著我們走路,待會兒遲到了算你頭上嗎?」孫慈壓根不打算正面回覆,一昧推脫,拉著辛幼文突破人群。
起初辛幼文聽得一頭霧水,慢慢就理清楚大概是怎麼回事了。昨晚,孫慈突然跑開了,原來是去找一個女生去了。可是昨天晚上問他,他卻沒說,顧左右而言他。為什麼?以他們倆的交情,沒必要連這也隱瞞吧?不就是找女孩子玩去了嗎?
辛幼文雖然心裡諸多疑問,可看著前面的人,他就是不想去問。孫慈也沒有要和他解釋的意思。看來是覺得完全沒有必要和他解釋吧。也是,這種事情,沒有說一定要和好朋友說的。
這麼在心裡不斷質疑又反駁自己,辛幼文坐在位子上,攤開英語課本,不斷地聽見身後男生女生調侃孫慈的聲音。
唉,同學們,上課啦,還不快讀書,不然等會兒老師來又該發脾氣了。他在心裡說,無可奈何,想像中也是很溫吞的語氣。
可是他自己仍舊緊緊閉著嘴巴,沒有開口。
打發走了八卦的同學,孫慈看向前面的男生,他脊背挺得筆直,髮尾似乎有點兒長了,日光從被風吹起來的縫隙漏進來,斜斜落在男生半邊肩背上。
孫慈微微牽唇一笑。
課間,孫慈特地去了樓上的文科11班,昨晚他們閑聊,互報了門戶。高九霖,看上去十分文靜乖巧的女生,坐在位子上寫字,她同桌在和別的女生玩鬧。
自殺,一時衝動?還是醞釀許久了。他記得高九霖是抑鬱症,大約是中度而常常想要自殺,且具備自殺能力。這是非常危險的階段。昨天被他撞到阻止了,接下來呢?
死,何足畏?只不過有所惜。人生於此,不得善終,終究讓生者抱憾。記憶中隱約有人哭天搶地,眼淚流到幹流到絕望的景象。
孫慈無聲嘆了口氣,下樓回教室。踏進門口,抬眼正對上辛幼文看過來的目光,他遙遙地向他挑了下眉,笑容也是輕佻的。辛幼文卻面無表情地低下了頭。這反應非常少見,彷彿生氣了似的。
孫慈聳聳肩,從過道走過辛幼文的身邊,沒有看他,也不像以往那樣停下來和他說話或者揉他腦袋,徑自回座位了。
中午放學,孫慈照舊等辛幼文慢慢收拾好,一起下樓。
「圓圓,」孫慈停了一步,等身後的男生跟上來,和他並行,「昨天馮川媚和你說什麼來了?」
「啊……」辛幼文呢喃著,垂首看地上的落花,慢吞吞地說,「沒什麼啦。」
孫慈瞥他一眼,「不能說的秘密?」
「沒有啊,就是沒什麼好說的,她沒有說從前的話啊。」辛幼文還是低著頭,「惡人先告狀!」
末一句說得很快又小聲,帶著點氣憤。
孫慈追問:「你說什麼?」
「沒什麼。」辛幼文短促地答完,走快了兩步將孫慈甩在身後去。
孫慈不急著追,仍舊悠悠然走著,注視著男生的背影,總覺得他整個人有些氣呼呼的意味。都罵我惡人了。
他忍不住樂了,三步兩步追過去。
由於擔心高九霖,孫慈左思右想,跑去找11班班導聊了聊情況,讓她看著點兒高九霖。女生的班導是個性格溫和的女人,聽說了班上學生的情況,憂心忡忡,和他保證不會戳破女生,而是密切關注。
孫慈寬了幾分心,他是沒那麼多精力能成天看住高九霖。他這麼放在心上,念在她是活生生的一個人,是他同學,更何況他明明預先知道卻不加以阻止,豈不是更糟糕?他能夠重生到底是因為什麼呢?像別的主角那樣輕鬆扭轉人生,做時代弄潮兒走上巔峰?
興許這輩子也找不到答案了。
沒幾天,大課間,高九霖下樓來找孫慈了。幾乎全班人都看著一個長發可愛的女生站在走廊等孫慈走出來了。起鬨聲自然少不了。
孫慈無奈,和女生去找塊清凈地兒說話。恰逢陸澄跑過來他們班,他們倆還沒走遠,被他全看見了,驚奇萬分。尤其是聽了1班的人說的種種親見和猜測,他更覺不可思議,抓著辛幼文的肩膀,不可置信地問他:「圓圓,孫慈這傢伙是談戀愛了嗎?他居然談戀愛了?!」
不知是哪個詞兒落在耳朵里有些刺耳,辛幼文掙脫他的手,轉過身去,「不知道!」語速過快,聽起來口氣很沖。
陸澄立即露出詫異不解的神色,「圓圓,你怎麼了?」
辛幼文趴在桌子上,把臉埋在兩臂間,悶聲悶氣道:「沒什麼,我困了,想眯會兒。」
「哦。」
陸澄抓抓自個兒頭髮,看了看男生,還想說點什麼,最終閉了嘴,找季曉聲說話去了。
高九霖找孫慈,表達謝意是必須的,此外還說了些關於人生的話題,大約就是她會努力控制自己,活下去,實在太痛苦了,那麼別為她嘆息。那時候,她一定是覺得死比活更容易輕鬆多了,也就不覺得死是痛苦之事,活著才是最煎熬的。
孫慈無言可對,勸慰的話堵在喉頭。也許他可以阻止她一次兩次,但她有朝一日真正絕望抱著必死之心,誰也挽留不了她。這是她的選擇。
「人生也沒那麼難的,別那麼快放棄。」他不甘心道,話出了口卻無力。
女生嫣然一笑,面容中無法釋懷的情緒太多了。
孫慈想,人和人隔岸觀火,要想拯救他人談何容易?或許這輩子他也只能拼盡全力去保護身邊最親的人。
他能重新回到圓圓身邊,已是萬幸。
回到班上,陸澄還沒走,領著男生們鬧他。孫慈隔著眾多的人找見辛幼文,只看見他趴在桌子。
放學時,孫慈拾掇好書包,看向前邊兒,辛幼文的座位已經空了,書包也沒掛在椅背上。他愣了一下,感到驚訝疑惑,四處張望,不見他的蹤影,略作思索,大約明白了。
這大概算是件好事?也許。
辛幼文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聽見下課鈴,就一鼓作氣地跑了,路上才後悔,這失常的反應也太奇怪了,孫慈會怎麼想他?
可是也管不了了,只能繼續往家走。往日和孫慈一起走,閑散晃悠,路上見著什麼感興趣的總要停下來擺弄擺弄。今天他一個人,只顧悶頭走路,不見路邊春花初露臉兒,糖葫蘆、關東煮攤兒沿街擺了一溜兒,初春的夕陽濕漉漉,拖得他的影子長長寬寬。
走到白蘭巷口,趕巧兒遇見貴婆從老友家回來,倆人遂同行。
「怎麼今兒沒和阿慈那小子一起?」
辛幼文低眉垂眼,答道:「他忙,我就先回來了。」
「嘿,他有什麼可忙的?」
「不知道他誒。」
老人抓著孫慈的話題不放,和他東拉西扯,說些未來的話。辛幼文耐心聽著,及時給出回應。
心裡咀嚼著「孫慈」二字,鞋頭踢飛一塊小石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