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兩人就算和好了。他們仍舊一起上下學，說話，玩樂。

可辛幼文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和從前一樣看待孫慈了。發生了那種事情，被青梅竹馬的好朋友表白了，怎麼可能態度如初呢？最大的感受是蠻彆扭的，見到孫慈，他就想躲著藏著。孫慈無意間碰到他的手或者哪裡，他就下意識緊張了，每每這時候孫慈都會露出受傷的神情，辛幼文次次都會心軟，也就任由孫慈去了。

別人看著奇怪，不曉得他們倆發生什麼了，問也問不出來。

身為他們的好朋友，陸澄自覺有義務有權利知道內情。可是孫慈和辛幼文兩個就是不直說，隨便拿話敷衍他。

「你們倆這搞得跟情侶吵架似的。」陸澄嘀咕道。

辛幼文聞言張了張嘴想反駁，到底是什麼也沒說，假裝沒聽見。

孫慈揚揚眉，嘖了一聲，意味不明。

陸澄也不說話了。因為他心裡也想到了別處去。他打趣孫慈、辛幼文兩人像鬧彆扭的情侶，可不是兩個男生麼，他就想起來季曉聲了。跟著自己就心虛了，好像孫慈這奸詐的傢伙會看穿他的心，不敢再造次。

三人噤了聲，簡直各懷鬼胎。

這些個事兒就別說了罷。三人商量著去看孫良的比賽，那天也是孫良的生日，還得考慮送什麼禮物。

孟春三月，將近中旬，連綿陰雨好容易收住了，太陽光恬淡地照耀著雨後濕潤的萬事萬物。野草蓬勃，野花絢爛，枯枝綴滿新芽，隨處可見的是酢醬草，各色各種，開到爛漫，角角落落，哪兒都能見得到它們小巧卻多到泛濫的身影。

孫良的比賽就趕上了好天兒，在室外足球場，7人制比賽。這次還挺隆重，是全市青少年足球比賽，分國小、國中、和高中階段。開幕式持續了快兩個小時，副市長來發言了。現場有不少志願者在維持秩序，身上都穿著檸檬黃的馬甲。

觀眾席上，陸澄不住地探頭探腦，扭來扭去。

「橙子，你找什麼呢？」辛幼文問。

聽見問話，陸澄立即目視前方，端正坐姿，若無其事道:「沒什麼，我就看看熱鬧。」

孫慈淡淡瞥他一眼，沒說什麼。陸澄這傢伙，最近也不大對勁兒。

孫慈淡淡瞥他一眼，沒說什麼。陸澄這傢伙，最近也不大對勁兒。

孫良他們的初賽要開始了，小朋友顛顛地跑過來求加油鼓氣。孫慈站在過道上，由著孫良抱他腰。辛幼文坐在一邊看著，忽然發覺孫良長高了許多。

「小良，你快一米六了不是？」他笑著問，「九月份就該上國中了。」

陸澄聽見了，也站起來和孫良比劃比劃，「嘿喲，孫良小朋友你還真長個兒了！都到我胸口了。」

孫良歪頭微微一抿嘴，笑得很矜持，「大概很快就比陸澄哥高了噢。」

陸澄比孫慈和辛幼文矮上那麼半個頭來，為這他每次提起來他都要急得跳腳，圓圓也就罷了，偏偏比孫慈矮，孫慈這沒好心的混蛋，老是笑話他，陸澄自然不甘心，想壓過他一頭也好取消取笑取笑他。這會聽到孫良如此說，氣不打一處來，捏了一把孫良的肩膀，「你這小混蛋，和你哥一樣壞！」

孫慈摸摸小朋友的腦袋，沒有再戳陸澄的痛腳。

上半場快結束時，孫良在邊鋒的配合下進了一球。孫宏甫和江雪沒空來，拜託孫慈發照片。他過年給孫慈買的智能手機正派上了用場。辛幼文覺得新奇，拿來玩過，現在給孫良拍照，他貪好玩就把相機和孫慈對換。

球場上不比靜物，別看六年級的國小生，跑起來腳下踩了風火輪似的，策略也不少，一顆球在這腳下滾轉眼又到了那腳下帶著，滿場只是晃花人眼睛。辛幼文要捕捉孫良，經常有一眨眼就丟了目標的時候，眼睛忙著找人，手就顧不上那麼多，亂按了熒幕，劃到別的地方去。偶然點到了通訊錄，他才要關掉，先看見了第二個備註，分明寫著:9 o' clock Cinderella。

辛幼文先是不好意思，成天見孫慈稱他為灰姑娘，這算什麼？繼而頗覺哭笑不得，這可是他們家的座機號碼，又不是他私人的。孫慈個傻子。

他想改了，猶豫了一下，不動聲色瞄了瞄旁邊站著用相機的男生，到底是沒動。算了，被他知道了，又要想著法兒來打趣他。自從戳破了窗戶紙，孫慈是越加沒羞沒臊了，要不是顧忌著他會生氣，不知道要鬧到什麼程度來。可是他又管不了，不知道是真惱還是什麼心理，連辛幼文自己也不明白他自己了。

辛幼文呼口氣，把手機還給孫慈，要拿回相機。

「怎麼？」

他啊了下，說:「還是相機趁手些。」

孫慈當了真，勸他:「你得適應，以後都是這樣的了，科技發展，未來更是飛速。」

辛幼文擺弄著相機，點點頭。來自十年後的孫慈，無可無不可地笑了笑。現在的生活節奏似乎更好，適合慢慢地和少年人磨，適合慢慢談戀愛。

孫慈兀自發起呆來，冷不防邊上的陸澄一聲驚呼，「哎呀！還真是無處不相逢啊，躲都躲不過去。」他舉目四望，看台中間供人上下的的階梯站著一個穿馬甲的志願者，檸檬黃，特別扎眼。

「你躲人家幹什麼？別人不躲著你就算好了。麻煩鬼。」

「季曉聲呀。」辛幼文也看見了，插了句話，聲氣里很是讚歎。

陸澄沖孫慈哼了一聲，小聲嘀咕，「你知道什麼？」

孫慈這才醒悟，剛才他左顧右盼的十有八九是為了季曉聲。這會兒又不承認了，「嘖，真是傲嬌！」

「你說什麼？」陸澄耳尖聽見了，發問。

「沒什麼。」孫慈懶得解釋，更不想提前這詞的歷史。這時候還沒有傲嬌的說法吧。

陸澄也只是隨口一問，並不在乎，不住地去看那邊的男生。他站在那兒，芝蘭玉樹一般，檸檬黃也不能毀掉他的氣質。季曉聲好像在人群中越來越顯眼了。陸澄心裡邊產生了這麼個模模糊糊的念頭。

失神的片刻，季曉聲回頭看了過來，對上他的視線，極淺地笑了一下。陸澄坐不住了，起身走過去。

孫慈遠遠地看他們倆湊一起說話，覺得陸澄古古怪怪的。他倒沒有多想。

孫良他們隊順利進了決賽。其實大家的實力都差不多，主要是看小孩兒們的心理素質如何，在場上不能慌，亂了陣腳就顧不上怎麼踢了，任憑你有再多的策略也沒用。

初賽不算什麼，但孫良就是想和哥哥慶祝一下。那麼就大家一起去下館子唄。陸澄要拉上季曉聲，但季曉聲是志願者，沒那麼快散場，得留下來收拾場地。陸澄也就要留下來幫忙，幹脆大家都等一等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

日中，青樹青，白雲白。看台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一排排天藍、墨綠還有橙紅的塑料椅靜靜地曬著春天的陽光。

孫慈站著，拿著再次到他手上的相機，對準坐在椅子上的辛幼文，按下了快門。男生穿著白色T恤，坐在墨綠的椅子上，背後是一整片藍汪汪的天空，水金色的陽光。

春景再美，都只是做了他的襯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