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吃一點，我還得留給王彥言他們呢。」才一眨眼的功夫，一大碗灌腸都要見底，許洛連忙出聲制止邢間水，道：「尚書府沒有的吃麼？你怎麼沒回來都一副餓了好幾天的模樣？」

「自從吃了你做的菜，我才覺得家裡的廚子做的實在太難吃，你的手藝我隔幾天不吃就想，饞的很，」邢間水眼見碗里有塊大的，目光依依不捨，「你是不是在裡面放了些什麼，勾的我魂都要丟了。」

自議事殿見過邢間水後，他幾乎隔三日就要來一次太醫院，點都掐的好好的，等許洛飯做好了端上桌，他就來了，惹得王彥言都有些不開心了。

「王彥言都在你來的日子畫圈了，說什麼你要是來他午飯和晚飯就多吃點，怕我的加餐飽不了，」許洛打掉邢間水偷偷伸向碗的手，道：「你別吃了，我看看你的腳。」

邢間水的腿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腳踝處留了塊不起眼的傷疤。

許洛摸的邢間水都有些不舒服了，掙扎著要把腳收回來，不在意的道：「不是好了麼？你怎麼一副不開心的樣子？你放心，我腳傷好了也是會來蹭飯的。」

「你，可不可以，和我講，你的傷是怎麼來的？」許洛問道。

青城皆傳二皇子剛正果然，三皇子陰鷙狠毒，這兩位許洛也算是見過，與傳聞實在大相徑庭，連賢妃娘娘也非所傳如此嚴肅正經，受傷一事，邢間水雖然沒有正面說起過程，卻能聽出他對於二皇子三皇子的懼怕。

許洛知道自己不該去問，可他想起長廊那不經意的一暼，總剋制不住自己。

如玉的少年，不該用一張偽善的面孔去做狠毒的惡事。

邢間水一下湊到許洛面前，笑道：「你之前不是避之不及，怎麼今天想起來要知道？你也不怕惹一身是非。」

「你才是個大是非，隔三差五才蹭飯不說，還打擾我做功課，我今天又要被李院判罵了，」許洛靠他坐下，還是道：「你，不用和我講的那麼具體，我只想知道是誰，是誰害你的……」

「你個傻子，」邢間水笑得眼淚都快出來，躺在許洛的床上打滾，道：「這種話你也說的出來，什麼叫誰害得我，這青城，就算是皇城的皇子王爺，也沒有膽子謀害尚書大人唯一的兒子，你想太多了。」

「可你那時明明……」許洛不懂。

「當今聖上年不過四十有五，儲位雖是未立，而大皇子年過十六，二皇子也有十五，朝中關於兩者傾向不清，人人觀望，大皇子為長，二皇子為賢，五皇子卻為嫡，」邢間水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灌腸上，許洛會意忙把碗遞給他，讓他快繼續往下說：「聖上准許你隨李院判跟診，想必後宮娘娘皇子你也見了不少，又哪有人和傳聞相像的？不過哄騙你們這些傻瓜罷了……」

「可……」

「你別打岔，」邢間水輕輕敲了下許洛的頭，又塞了塊灌腸，繼續道：「所有的皇子中，聖上最為喜歡二皇子，可是二皇子並無逐儲之意，他為賢為仁，卻容易輕信他人，要立他為儲，仍需磨練。你要知道，二皇子不想，不代表朝中有些人不想，還有賢妃娘娘和其父親定遠老將軍他們不想，父親為朝中一品官員，他若是表態，聖上不會不考慮。」

「他們既想要你父親點頭，為何還要傷你？你不是說，二皇子無心皇位麼？」

邢間水笑了，他知道，許洛還是沒懂，「父親無心參與皇室鬥爭，而聖上卻命我為大皇子伴讀，任誰都要思量思量父親有沒有站隊，我知道我的傷並非二皇子所為，卻與那些想討好他的一眾人脫不了幹系。還有……」他心滿意足的將最後一塊灌腸塞進自己嘴裡，道：「傳聞雖不可全信，但卻始終有它的一些道理，三皇子你不可不防。」

許洛沒有再問為什麼，他知道就算問了間水也不會說，如今立儲在即，他處境尷尬已是如履薄冰，就算自己知道的再多又不能替他分憂排難，只會給他帶來麻煩。

邢間水往裡躺了些，拍了拍身側，讓許洛也上來，等許洛和他並肩躺在床上，才問道：「阿洛，你為何學醫？」

「想醫人哪需要什麼理由？」許洛望著他，道：「我只是不知道，除了醫人還能做什麼而已。」

「可你又見不得人生病，我上次來不過輕微感冒，你臉色就差的很，這樣如何能給人看病？」

「我之前太過自以為是，學了不少醫書，看了不少病人，以為天下沒有自己治不好的病，後來老天就罰我看不得生病的人，罰我滿腹經綸無處可用，罰我這雙手只可以用來抓藥開方……」

許洛比自己還要小上幾年，此刻說話卻像是個經歷過無數風浪的長者，他越說越離譜，邢間水本不想信，可他此刻的表情卻就如丟失了最心愛的事物一般難過，讓人不禁也傷心起來。

邢間水伸手想摸摸他的頭，卻不防被許洛捉住手腕，他道：「所以，你要好好保護自己，不可以讓自己受傷，你要是受傷了，我連你的面都不能見，只能驚慌昏倒，什麼忙也幫不上，我不想這樣。」

「我不想在你流血咬牙的時候，無人應你救你。」

直到邢間水走時，腦海中還一直在回想自己與許洛的第一次見面，他從茂密的樹叢中呼喊自己，那時陽光透過樹葉的罅隙斑駁的落在自己的身上，一瞬間還以為是天上的神來拯救自己呢。

救自己離開這湍急的漩渦，這深然的地獄。

「主子，你怎麼現在才來啊，要是娘娘問起來我可如何回答啊。」在太醫院後山角落等待的卓瑪早就急了，一見自家主子立刻擁上來問長問短，「主子怎麼臉色不大好？在太醫院不開心麼？」

自家主子一句話也未講，自顧自的在前面走，一路上遇到的人伏身跪拜，道：

「參見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