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說五月的天氣最難將息，果然晚上又涼了起來，我回頭看看睡著的康兒，給自己換了件厚外套穿上，猶豫了一下，又從箱子里拿了一件，帶著出了門。

離了老遠我就看見燁子坐在他們那個妖洞門口抽煙，果然身上只穿了件薄運動服，我走過去把外套披在他身上，他笑笑說，「師哥的衣服我穿著老是這麼合身，就像給我買的一樣。」

我知道他是想起了我多年前送他的那件牛仔服，但我並沒打算接話，眼下現實問題一大堆，真不是什麼回憶過去的好時候。

我找了個地方在他旁邊坐下，問他，「燁子……你怎麼想？」

他吐了一口煙圈，「還能怎麼想，來之前我就知道會是這麼個情況。」

我嘆了口氣，正想跟他抱怨抱怨，他又繼續說，「師哥，其實我不怕他們拿咱倆炒作，以前遮遮掩掩草木皆兵，是因為於心有愧，怕人說，現在……雖然也不是問心無愧，但畢竟時代變了，人們比以前不知道寬容了多少，我想……多一些人見證，也沒什麼不好……」

我有點懵，弄不懂他的邏輯，也不太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麼，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就聽見他繼續說道，「師哥……我不想到頭來，只有天地日月知道我們在一起過。」

我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驚訝地發現他竟然仍舊執著於此，我深吸了一口煙，又長長地吐了出去，手撫上他的背，卻說不出一句話。

燁子始終是個大男孩，他需要人關注他，肯定他，年輕時是這樣，現在依舊如此。

十幾年前我們在一起時，他用了很久才終於承認我們之間要一個名分是不可能的了，於是他開始用各種方法證明我對他的愛，證明了，就滿足了，然後沒過多久就又要證明一次。

這雖然並不意味著他在耗費我對他的感情，但我的耐心確實在一點點走向崩潰，那個時候他明明也有女朋友，可就因為沒有一紙婚約，世俗的約束對他來講好像統統不算數一樣。

當初在一起並不是哪一方的衝動，我們都明白我們的關係註定有遺憾，可他偏偏要在不圓滿里尋找圓滿。

我們開始為此吵架，互相爭論著自己為了這段關係所付出的努力，那個時候我漸漸明白，這世上真的沒有不求回報的愛，愛得越深要得越多，有時候把一輩子給了都不夠，更何況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什麼一輩子。

在一起的那些年，我們一直都在不停找補，想用其他所有的東西來補平這個註定的不圓滿，可我們補不平，真的補不平。

「師哥……」

「嗯？」我回過神。

「想什麼呢。」

「沒什麼，想起以前了。」

「生氣了？」他問我。

「沒……」說著我把放在他背上的手拿了下來。

他突然回頭一把拽住了我的手，我愣住，他也愣住了，半晌他說，「師哥，你別生氣……」

我突然想起，以前每次我們吵完架我都氣得不行，坐在一邊猛抽煙，但他發泄完了，冷靜了，就會過來拉著我，眨著他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對我說，「師哥，別生氣了……」

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想，我胡軍這輩子沒怕過什麼，但他這雙眼睛，不光害了他，也害了我啊……

「燁子……」我沒有抽出手，也沒有回握住他，「你怎麼老把事情想得那麼簡單呢？」

他臉上有些不高興，但還是靜靜地聽著我的話，「一幫不明就裡的人的所謂見證，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燁子，他們不是見證，他們只是好奇。」

他好像被我說中了痛處，更加沉默了，「燁子，真人是真人，可作的到底是秀，但凡這東西要拿給觀眾看，就不可能沒有演的成分在裡面，這不用我說你也明白。今天穿褲子那事兒，我知道你也生氣了，可如果我們不注意著點，恐怕他們以後還會鬧出更不知輕重的事兒來。炒作這東西你我都懂，歪曲事實，放大真相，你難道真想別人放大了百倍來理解我們的關係？只怕是不懂的人依舊不懂，而一些有心人卻要大做文章了……」

說完這些話，燁子的反應倒是比我想像中要平靜許多，我猜道理他早就懂得，只是夾雜了一些自己的情緒，別不過那個勁兒。

他突然鬆開了一直握著的手，但馬上又握了回來，低頭看著地面，小聲說，「你說的我都知道……我就是……就是有時候忍不住……」

「你忍不住？」我哎喲了一聲，「我看你倒是挺能忍的，今天我好幾次跟你說話，你可是壓根兒就沒理我。」

他嘿嘿地笑了，一把甩開我的手站了起來，「我那是因為你這一身紅T鐵鏈的搭配，實在不忍心看你。」

我知道他是故意數落我，但還是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心想有那麼寒磣嗎，這跟我兒子是親子裝啊，難道是鐵鏈的問題？我一邊在心裡琢磨著這事，一邊說，「燁子，反正我現在就希望……咱倆好好的，別再吵架，就行，這麼多年了，你知道我們重逢有多不容易，我很高興，我們能……再走到一塊兒。」

他用腳鏟著地上的土，「嗯」了一聲，我是真的很高興，他沒反駁我這句「再走到一塊兒」，我知道他已經算是默認了。

又一陣風吹過，我見他打了個哆嗦，才發現原來他褲子也就薄薄的一條，於是我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說，「挺晚了，那我就回去了啊。」

他沒作聲，我看著他的臉，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笑道，「怎麼著，還得來個吻別啊？」

我撓撓頭笑了，「說什麼呢！我可沒那意思。」

說完我站著沒動，他也沒動，突然他指著遠處驚叫了一聲，「師哥你看那！」

我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他指的地方除了黃土就是高坡，別的什麼也沒有，我嗤笑了一聲表示無語，「你以為我是……」

「你」字還沒說出口，就被他突如其來的吻給封住了，我愣了一秒，立刻用更溫柔的吻回應過去。

有點起風了，本來就清冷的夜晚更添涼意，我將他摟得更緊了些，絲毫沒有結束這個吻的意思。我們就這樣擁吻在破舊的窯洞門口，可我覺得比在什麼羅馬廣場巴黎鐵塔下還要浪漫，就這一瞬間，我真的覺得我什麼都不怕了。

我越吻越動情，手上開始不老實，忍不住伸進他的衣服，觸摸到他肌膚的一瞬間，我全身的血液急速地向下流，最不受控制的地方立馬出賣了我。

我一把將他按在土牆上，吻著他的脖子，他小聲哼哼著對我說，「師哥你硬了……」

我用鼻子嗯了一聲，意思是還用你說，同時加重了手上的動作，他終於忍不住低聲叫了出來，眼看著他也快要控制不住，我恨不得立馬就在這辦了他。

多少年沒碰過的人了，想了那麼長時間，如今在你眼前晃來晃去，任誰能忍得了，就在我試圖用一隻手解開他的皮帶時，他猛地按住了我，「你瘋了吧師哥，現在不行……」

我直直地盯著他，壓低了聲音，讓自己聽上去更不容拒絕，「我現在就要……」

「不行師哥……真不行……現在不行……」他語無倫次地回答著我，「要不明晚，明晚行嗎？」

明晚？聽到這我詫異地看著他，他好像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不作聲了。

我思考了一下，明天確實還有一整天的拍攝任務，只好強忍下慾火，鬆了手上的勁兒，沒好氣地說，「行啊你……這火你是管撩不管滅啊……」

他見我鬆了手，立馬跳出三尺遠，一臉沒正經地說，「你自個兒滅唄，用不用幫你打119？」

我整理下情緒拍拍身上的土，清醒了些，不忘罵回去，「找抽呢吧你！」突然間又想起他剛才說的話，不由得揚起嘴角，充滿挑逗意味地笑了，他被我笑得直發毛，一臉警惕地看著我。

我沒解釋，只在轉身離開之前，意味深長地對他說了一句，「明晚，等我。」

然後任憑他在後面氣得直呼我大名，揮揮手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