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緊了懷裡的人，身體上的疼痛早就被心裡的所掩蓋，我吻著他的頭髮，又想到那晚盧芳的那些話，咬咬牙艱難地開了口，「燁子……如果你問我同性戀婚姻合法化這事我高不高興，我只能說，我沒辦法為一件永遠也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高興……」

說出了這句話，我知道就相當於明明白白地拒絕了他，我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那一瞬間他巨大的失望，「可是燁子，我願意給你所有我能給的，除此之外所有的，我都給你，我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給你……」

「你他媽哄誰呢，我要全世界幹嘛啊……」燁子低著頭苦笑了一下，「我就想要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輕撫著他的背喃喃道。

誰知道他突然從我懷裡掙脫出來，用他那雙大眼睛瞪著我說，「行了啊師哥，你說話語氣能別老像安慰我似的嗎？我跟你說明白了，這都是你情我願的事，別以為我就多脆弱。」

我有點愣了，其實我倒從沒覺得他脆弱，只是不想讓他受到一點傷害，就會下意識地做一些保護他的舉動。

「我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能，我當然知道，但是師哥，這就是我和你不同的地方，做人要是連點兒幻想都沒有，跟胡軍有什麼區別……」

我被他最後一句話逗笑了，「你丫挺會說啊，變著花兒罵你師哥，真行啊你。」

他也輕哼一聲笑了出來，就跟我剛才是在誇他似的，見他笑了，我也放鬆下來，跟他閑聊起白天的事，「今天聽諾一說那些話，你是不是又難受了？」

上午在密室的時候，諾一說覺得爸爸更愛妹妹，但他希望爸爸開心，甚至還談及了生死問題，我挺驚訝一個四歲的孩子思想會如此豐富，但我知道一定是燁子或安娜跟他談及過這些事。

燁子以前常跟我說他最大的願望就是長生不老，我笑他那是小孩子才有的願望，大人都懂得人生艱險，沒人想活那麼久，他笑著撲到我懷裡說他才二十三，本來就是小孩子。

回過神，燁子若有所思地說，「肯定是安娜在家總說什麼希望我們趕快變老，然後好一起去爬山啊看海啊之類的，諾一聽完以為我倆變老了就不要他了，我這傻兒子啊，跟我一樣，一根筋……」

「你還知道自己一根筋呢？對自己剖析挺準確啊……」我聽他說現在的願望是希望趕緊變老，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一陣失落，但又極力掩飾著不想被他發現，「燁子，你應該跟諾一好好聊聊這個問題，孩子還小，別讓他整天活在恐懼之中。」

燁子點點頭，往他們住的氈房走了幾步，我也跟著他往回走，快到門口時他停下來回過頭看著我，「師哥，你還記得我以前老說我希望自己長生不老嗎？」

我有點愣，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來，點了點頭，他繼續說，「是……以前真是怕，怕這個怕那個的，怕我拍不出好東西，怕別人不喜歡我，怕……怕你不喜歡我，膩了煩了，怕你走，有時候想，幹脆就停在那一年得了，我什麼都有，也不用想以後……「他嘆了口氣，「後來，知道不可能了，怕的也都發生了，不過人也真神奇，最怕的東西經歷了，也就發現沒什麼大不了的，你說得對師哥，時間是很有魅力的東西，時間的魅力可能就在於不必急於一時，也不必把自己困於一時，你只管往下走，最好的總會回來，你覺得呢？」

我消化了一下他這段話，眼含笑意地看著他說，「對，我這不就回來了嗎。」

燁子聽完一連嘖了好幾聲，「喂110嗎？這兒有人不要臉了啊……」

我們倆笑了半天，我看著他眼眸閃動嘴角上揚的樣子，一絲慾火竄上來，真想上去親他一口，又怕被人看見，硬是忍下了。

燁子半掀開氈房的簾子，眨巴眨巴眼睛看著我說，「回吧師哥，我一會兒就跟諾一談談這事兒。」

我舔舔嘴唇「嗯」了一聲，轉身要走，他又說，「那什麼，師哥，眼下確實沒有條件，你就再忍忍吧，實在不行你就……自己解決一下，別憋壞了自個兒，啊？」

我猛地回頭瞪他，「你他媽……你丫怎麼……」

他一臉憋笑憋到內傷的表情，「我也不瞎，我都看見你咽口水了。」

晚上睡得香，第二天精神立馬好了許多，再加上草原的早晨空氣清新得很，吸一口感覺整個人都清爽起來，去牧場擠奶的時候我還給自己喊起了口號，喊了一會突然覺得有點兒不太好，趕緊停下來裝作若無其事地看了一眼攝像，丫正假裝四處看風景呢，我轉過頭繼續擠奶，全當什麼都沒發生，不禁有點兒懊惱地感嘆自己真是越來越像某人了。

節目結束之前照常要錄聊天會，錄之前在午飯上我們喝了點兒馬奶酒，不說別的，這酒勁兒真挺大的，好在我還算有點酒量，沒醉，但腦袋也是覺得暈。

其實燁子酒量也不錯，不過他喝完酒容易上臉，每次我倆一喝到他滿臉通紅，我就笑話他喝酒人不像喝酒人，結果這回他把這話安人家村長身上了，我看他樂得眼神兒直飄，知道他也是有點多了。開始沒到我說話還好，後來只要我一說話，燁子就在旁邊托著腮直盯著我瞅，節目下我都不知道告訴他多少次了，鏡頭前最難也是最需要注意的就是眼神，眼神，他倒好，喝點酒全忘腦後去了。

節目結束，燁子照樣直接飛去片場，我回北京待了幾天，花姐給我打電話說節目播出到現在普遍反應還不錯，就是有兩個問題需要我注意一下，一個是從下一期開始衣服顏色最好以黑白為主，再一個是讓我在節目里多增加跟其他人的互動，別老把眼睛光盯著劉燁一個人。

我聽完直接懵了，心想節目里控制不住眼神的明明是他，怎麼反而輪到我應該克制了？

花姐又開口道，「現在不比當年了，有些經濟公司開始給自家男明星炒同性緋聞，收效都還不錯，這種路子也是越來越常見了，但你倆這種情況不行，你明白嗎？一點兒都不行，無論是在節目里節目外，還是各種媒體採訪，甚至是微博上，都不能有一丁點兒疏漏！輿論要是砸下來了，你以為先遭殃的會是誰？」

我想了想，燁子這幾年沒少帶著安娜露面，之前還一起上過綜藝節目，眼看著家庭和睦的形象日漸樹立起來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

「這段日子多跟盧芳一起出席些活動吧，」花姐突然說，「這樣，月底錄天天向上，讓盧芳跟你一起去，最好把九兒也帶上。」

掛了電話，我心裡倒沒多大感覺，這麼些年圈裡一直都是這樣，輿論上有一點兒風吹草動，藝人和經紀人都要儘早做好最壞的打算，像帶盧芳上節目這種程度的應對根本算不上戒嚴狀態，充其量算是應激反應。

可我沒想到花姐剛提到了微博的事，過了還沒一個禮拜燁子就在微博上好一通折騰，劉春這人我不是很熟，他愛開玩笑，嘴上經常沒個把門兒的，但這人心思又特深，開的玩笑背後多半牽扯著一大堆事兒，我不太願意跟他多接觸，但他跟燁子關係倒是不錯，應該還是多年的酒友。

就記得前兩年有一次他大概是跟誰喝酒喝多了，不知道怎麼把電話打到了我這，電話一通張嘴就說要替燁子討回個公道，我說他喝多了，他說你才喝多了呢，哦不對，劉燁說了，他師哥千杯不醉。我聽了一半直接把電話掛了，沒再任他胡謅下去，打那時起我對他就沒什麼好印象，結果這次這事兒又有他跟著瞎摻和。

那天燁子發微博的時候我正在飛長沙錄節目的路上，下飛機我剛把手機一打開就接到了花姐十來條簡訊，告訴我趕緊看微博，說現在微博上已經徹底亂了，讓我快想個辦法回應一下，不能直接答應，也不能拒絕得太生硬。我看了一頭霧水，答應什麼？拒絕誰？

跟著我打開微博看見燁子和劉春這一出聯手約酒的戲碼後，簡直是哭笑不得，一個電話打過去，始作俑者反倒還有點兒不高興，「你怎麼才給我打電話？」

「你廢話，我在飛機上啊。」我沒好氣地說。

「北京飛長沙才幾個小時？你那微博是個擺設啊，師哥，我到底是不是你特別關注？」

我有點兒聽不懂他說話，「什麼意思？我還不夠關注你嗎？」

燁子聽完好像在話筒里要喘不上氣兒了，半天才說，「算了，沒啥意思，我也是服了你了，全當尊老愛幼了我。」

「說吧，想幹嘛？」

「什麼想幹嘛，沒想幹嘛啊，找你喝酒怎麼了。」

「別給我裝傻充愣，咱倆少喝酒了嗎？什麼時候用得著到微博上約酒去了？」

「我發現你真沒情調，」他用鼻子輕哼一聲，「那多浪漫啊……」

他剛說出這句話時，我還以為我繼眼睛花了之後耳朵也聾了，要不是新疆那晚已經把他哄好了，我一定會覺得他還在和我置氣，我長嘆一聲，「燁子……」

「行了師哥，」他打斷我，「你要不樂意，我刪了就完了。」

我琢磨了一下說道，「別刪了，你現在刪，更讓人抓住話柄，一會兒我回你，你別再說別的了啊，這事兒就算這麼過去了，行不行？」

「那你到底跟不跟我喝酒啊？」他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我一聽笑了，「你還真想喝啊，那可得等了，我過兩天要去美國參加機車節，估計……」我猶豫了一下，決定這個當口還是先不告訴他綏寧站我去不成了，「估計得待上一陣吧，等我回來就陪你喝，成不？」

他不太樂意地答應了，又囑咐了我好幾遍一會兒在微博上回他的時候不要太駁他的面子，我連聲說著好好好一定完成任務，不過從他後來回我那五個句號來看，任務多半是失敗了。

……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