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紅玫瑰與白月光
小說: 【軍燁】今夜 作者:陆小仙 字數:3202 更新時間:2019-09-22 03:10:04
在我告訴盧芳我把回去的機票改簽到了十一號之後,她跟我大吵了一架,她說她知道我為什麼急著回去,也知道我這幾個月都在忙活些什麼,本來我沒想和她吵,但聽見這些話只覺得如鯁在喉,忍不住也冷笑著說,你知道的事還真不少,怪不得人家的結婚紀念日記得比你自個兒的都清楚。
從美國回來的飛機上我心情倒是出奇的好,也不是什麼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可能就是因為心裡惦記著那個人,所以離他越近就越覺得開心。
那個什麼做飯的任務我早就知道,其實我也是有幾個拿手菜的,但跟燁子的手藝肯定比不了,看著他在廚房裡幫我忙上忙下,突然覺得好像捍東出獄後幫他做飯的藍宇,其實我不太願意拿他跟藍宇做比較,因為故事裡的兩個人最後也沒能圓滿,我現在沒什麼想要的,只想好好跟他在一起。
我知道這次之後我跟盧芳已經算是挑明了,也知道她不可能就這麼任憑我倆發展下去,盧芳是個聰明的女人,她不會讓爸媽知道,更不會用離婚來做籌碼,七八年前兩個緋聞鬧得滿城風雨,我在父母面前跪了整整一夜求的就是這個結果,如今她又怎麼可能拱手讓我得到。
如果跟燁子在一起有些東西就註定避無可避,為了他,我亦無所畏懼。
這些我都沒和燁子說,我知道跟我在一起他需要承擔的不比我少,有時候我真覺得比起從前他變了太多,曾經那個對世界對自己都充滿敵意的大男孩,如今甚至變得比當時的我更加世故成熟,我不用再費力向他解釋我的身不由己,因為他也正經歷著同樣的一切。
這晚我要了他好幾次,直到最後我們兩個都精疲力盡地癱軟在床上,他躺在我臂彎里說他願意一輩子都跟我糾纏不清,我吻了吻他的額頭,告訴他我也是。
第二天一早我先醒了,燁子還睡著,我用手支著下巴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大概是離得太近呼吸撫到了他臉上,燁子伸出手撓撓鼻子,哼唧了一聲又翻身睡過去,我笑了笑,低下頭輕吻他一下,然後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聽說今天燁子要扮成觀音,我老早就在腦海里想像出了一幅如夢似幻的畫面,心想上次簡簡單單的一襲白衣就已經仙得世間少有,這次直接化成菩薩的樣子,還不得出場自帶仙霧繚繞效果。
可後來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再見他的時候壓根沒有什麼美如畫的觀世音,只有一大頭娃娃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叫了一句「師哥」,我揪著個心應了一聲,總感覺他站都站不穩了,因為頭太沉。
他打化完妝就沒怎麼說話,好像也是覺得自己哪兒有些不對,但我實在沒法從他死氣沉沉的表情中判斷出他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事兒燁子,往好處想,你看現在你終於做到喜怒不形於色了。」
錄完節目又要分開,剛從山裡出來就聽說了天津爆炸的事情,幾個視頻看得我心驚肉跳,雖然新聞上說對北京空氣質量不會有什麼影響,但我思前想後還是給爸媽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這兩天多注意點。
放下電話心裡仍舊覺得不安,我總不願意承認自己老了,可事實卻是年紀大了以後,對生命的思考越來越多,對生死之事也愈發敏感,每當看見諸如此類的悲劇,總忍不住去想如果有一天也發生在自己身上或是親近的人身上會是如何。
以前年輕,生命中一直走上坡路,也是遇了一路艱險最後來到山崖上,向雲霧飄蕩的遠方眺望,才發現其實什麼也看不到,生活的悲歡離合都在山腳下,而人總是要走過千難萬險抵達山的頂端後,才肯承認自己的渺小。
懂了這些,日子過得反而能更簡單一點,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想要的一旦抓住了,絕不容許自己再放開。
回家以後,我和盧芳誰也沒提之前的事,睡覺前我囑咐她這兩天別去天津,空氣不好,她回嗆了我一句她沒事去天津幹嘛?我自覺無趣,看了會兒書就睡下了。
夜裡三點多鐘起來上衛生間,發現盧芳竟然還沒睡,正戴著眼鏡靠在床頭刷微博,漆黑一片的房間里只有她面前的一點光亮,我重新躺下後迷迷糊糊地問了她一句,「你什麼時候也有這毛病了,上癮啊?還不睡覺?」
「我也?」她把眼鏡一摘,看著我冷哼了一聲道,「你以為這世界上就那一個人失眠嗎?」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只好用沉默回應她,停頓了幾秒,盧芳「咔嗒」一聲按下了鎖屏鍵,黑暗中最後一點光亮也沉寂下來。
「我失眠多久了你知道嗎?」盧芳聲音冰冷地追問。
我背對著她躺著,睜開眼睛漫無目的地看著面前靜默無聲的衣櫃,衣櫃旁邊是牆,牆下面是床頭櫃,床頭櫃上放著綉滿了玫瑰花的檯燈,這檯燈是08年裝修房子時我和盧芳一起選的,她喜歡帶花的圖案,我不喜歡,我說想買另一個沒有圖案的,她說電視和雪櫃都可以聽我的,這個檯燈必須聽她的。
「電視和雪櫃,最後也是你選的,你記得嗎?」我突然開口。
盧芳明顯愣住了,「什麼意思?」
我嘆了一口氣說道,「這檯燈用了好多年了,可玫瑰花,我還是不喜歡,日日夜夜看著它,看習慣了,可還是不喜歡。」
說完這些話,房間內陷入了無盡的沉默,就在我以為她不會再回應我時,盧芳突然開口,聲音像是蒙上了一層灰塵,「你還記得99年在羅馬廣場,你送我的玫瑰花嗎?」
一瞬間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向我襲來,本以為那些前塵往事我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每當回憶起來我總是選擇以認識燁子的那一年為起點,而記憶似乎總是幫我忽略了就在認識燁子的前一年,我在羅馬廣場單膝跪地,拿著一大捧玫瑰花向盧芳求婚。
我心裡一酸,一時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沉默半晌,盧芳好像輕輕地笑了一聲,又好像沒有,「這就是書里說的紅玫瑰與白玫瑰吧……我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我再也聽不下去了,轉身坐起來,依舊背對著她,「我去客房睡了,你也早點睡吧,別熬夜了。」
一直到我在客房的床上躺下之後才突然有點後悔,真是太……他媽的熱了,我隨手拿起手邊的一本雜誌扇著風,瞥了一眼封面,發現竟然是前年採訪我們一家四口的那期《時裝》,我心裡更加煩躁,扔下雜誌不再看它。
我承認見不到燁子的這些年,心裡一直念著他的好,每次想起他來我嘴角總是帶著笑,有時候我自己都沒察覺,好幾次被九兒看見,她問我爸你傻笑什麼呢,怎麼跟談戀愛了似的,我都會做賊心虛地用教育她不許早戀之類的話掩飾過去。
可是,紅玫瑰與白玫瑰?我不由得笑了笑,想起自己曾經也相信並希望能夠一輩子只愛一個人,可那些日子發生了就是發生了,等我想改寫這故事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盧芳說的對,有些決定一旦做了,一輩子也更改不了。
當年我在父母面前跪了一夜,盧芳一言不發地陪了我一夜,過去太長時間,很多細節都已經記不清了,可我知道那時選玫瑰的心情是真的,只是日子久了,竟忘了當初送玫瑰的人就是我自己。
我閉上眼睛,許久不曾出現的愧疚感如黑暗中的藤蔓般一寸一寸爬上心頭,而愧疚的原因是我太明白燁子不是床前明月光,也不是什麼心口硃砂痣,他根本不是我求而不得才念念不忘的白玫瑰。
突然間特別想他, 我摸出手機發了條簡訊,「什麼時候有空?一起出去走走。」
誰知道幾秒之後手機居然亮了,「你怎麼還沒睡?我後天就有空。」
我沒想到燁子會回我,盯著手機傻樂半天卻不知道如何解釋,「沒什麼,半夜醒了,這就睡。」
「快睡吧,老年人注意身體。」
他回簡訊的速度快得出奇,我看完笑著翻了個白眼,突然手中又傳來一聲震動,「那什麼,我也想你了。」
我放下手機,翻了個身閉上眼睛,嘴角仍不自覺地帶著笑意,想想我倆在一起這些年也沒說過什麼情話,凈是什麼我想你了,我也是之類的,不過倒也沒什麼,反正他那雙眼睛會說話,我在他眼睛裡讀到的東西,遠比語言要來得真實。
客房裡依舊很熱,窗外月光灑了一地一身,想起燁子說他失眠的時候就愛看月亮,我躺得更靠近了窗邊些,好讓自己一抬頭就能看見。
過去那麼些年,每晚睡覺之前我都希望自己能做個有他的夢,可惜總也夢不到。就算夢見了,也大多是年輕時候的他,後來日子久了,那個樣子的他越來越模糊,就變成了更抽象的東西,甚至於早上醒來,總覺得夢裡的大海是他,高樓是他,良辰美景風雨琳琅都是他。反而這次重逢以後,在夢裡見他的次數倒多了起來,一開始我也經常納悶,後來猜測大概是所思所想變得具體了才好入夢吧。
盯著天上的月亮出神許久,漸漸也覺得倦了,眼皮越來越沉,心裡仍不忘默念著今晚也在夢裡見吧,誰讓我看不夠他,怎麼看也看不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