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去興城之前，燁子買了一大堆零食和啤酒，整個後備箱都快被他塞滿了，我說我們是去海邊不是去撒哈拉，你帶這麼多吃的是怕餓死在路上嗎，燁子說這樣才有出去玩的感覺。

一路上燁子心情都很好，他這人心情一好就愛唱歌，我忍了一首又一首，從葫蘆娃忍到星星點燈，從我想我是海忍到了爸爸去哪兒主題曲，最後實在聽不下去了，皺著眉頭對他說，「你再這樣我不開了啊。」

「我哪樣了？「燁子一聽立馬坐直了身體，在副駕駛上偏過頭瞪著我，「那你唱！」

我嗤之以鼻，「我唱就我唱。」

可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唱什麼，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要不咱倆一起唱一個。」

燁子撇了我一眼，「師哥，咱倆聽的歌不是一個年代的。」

「去你的！」我瞪了他一眼，在腦海里搜尋了一圈，結果還真沒什麼歌是我倆都會唱的，想了半天，一張嘴還是那首，「對你的思念，是一天……」

「你有病是不是……」剛唱沒一句燁子就打斷了我，「換一首！」

見他反應這麼大，我有點尷尬地笑了笑，也沒再繼續唱別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來許多事情，忍不住開口道，「燁子，你還記得前幾年嗎，我記不清是12年還是13年了，咱倆在慈善晚會後台遇見……」

「12年，」他突然接過我的話，「4月27。」

我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繼續看著前方的路，「是嗎？你記性這麼好。」

燁子仰著頭靠在座椅上翻了個白眼，好像現在提起來依舊滿是怨念，「那還叫遇見呢？那他媽明明是被逼的，我就差沒被那幾個記者架著胳膊架到你那兒去了。」

我笑了笑，「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

這應該是幾個月來我們倆第一次主動談起過去，我當然記得是哪一年，12年慈善晚會，我被記者在後台堵了個正著，知道橫豎都是躲不過，索性就站在那等他，結果後來悔得我腸子都青了，我胡軍這輩子不記得遇見過什麼尷尬的場合，那次絕對算是榜上第一個，我拼了老命地綳著情緒，幾次深呼吸試圖管理好表情，可我心亂得不行，腦子一片空白，說話已經完全不經大腦。當然燁子也好不到哪去，他眼神拚命想躲閃但又不得不看著我，一臉尷尬僵硬的笑容，什麼餵奶啊尿戒子啊也都順嘴胡謅，我聽著直替他揪心。

胡亂想了半天，發現燁子也一直沉默著，我騰出一隻手推了他一下，「哎，想什麼呢？」

「你說那時候？」他愣愣地看著我，「還能想什麼，我回去之後，覺得你肯定……就是咱倆的事兒……你肯定已經放下了。」

「你真這麼想？」我吃驚地問他，因為我也是這麼想的，當時我們雖然太久沒見，可我了解燁子看我的眼神，他看著我的時候總是帶著笑意，還夾雜著偶爾閃現的憂慮，可那次，這些東西他眼神里統統沒有，有的只是躲閃，沒完沒了的躲閃。當時我就想，他肯定是跨過去了，我們倆這道坎，他就這麼跨過去了，可我還沒放下，偏偏我還沒放下。

「嗯……」回過神來，看見他艱難地點了點頭，「不過現在說這個也沒什麼意義了，都過去了，反正……你又栽在我手裡了。」他兩手一攤，好像還有那麼點兒無奈的意思。

我一時半會還沒轉過彎來，等到終於從回憶中抽離出來，越尋思他這話越覺得不對勁，「哎？怎麼回事兒？我栽在你手裡？要說也得是你栽我手裡啊。」

「憑什麼？」燁子聲音提了提，好像非要辨個高下似的，轉過來看著我說，「難道就因為……」

他說到一半突然不說了，我疑惑地追問，「就因為什麼啊？」

他把身子轉過去，聲音越來越小，「就因為你壓……壓，壓我啊……」

「當然不是因為我壓壓壓你，」我忍不住笑了，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他說，「要不然……今晚換你在上面？」

說完這句話，半天沒聽見他的動靜，我剛要開口解釋，那邊突然傳來興奮中夾雜著羞澀的聲音，「說好了啊，師哥，一言為定。」

我愣了愣，突然感覺自己上了套兒，不過轉念一想又不是沒幹過這事兒，幹嘛弄得像大姑娘上轎似的，我也沒再接他的話，任憑他在剩下的整個路程中都坐在那轉著眼珠子，表情生動地合計著晚上要怎麼……上我？

我倆下午從北京出發，開了差不多四五個小時的車，到了地方正好是晚上。跟燁子在一起我最喜歡的就是晚上，外面人少，做什麼都方便許多，燁子非說我喜歡晚上還有別的原因，我為了證明我沒想著那事兒，舉起手就要發誓，說大不了今晚什麼都不做，他一把按下我的手說你想得美，今晚我上你，做不做我說了算。

八月的興城比北京涼快許多，尤其是海邊，風一吹那叫一個愜意，我跟燁子把帳篷搭好，他大大咧咧地就往沙灘上一躺，「師哥，你別說這兒還真挺好，空氣不錯，主要是安靜，我就喜歡安靜的地方，因為我是一個安靜的美男子……」

我太陽穴一跳，對他這個德行已經見怪不怪了，也沒打算接他的話，低著頭繼續整理帶來的東西。　

都收拾妥當之後，燁子到後備箱里拿了一打啤酒過來，我倆半躺在沙灘椅上一人開了一罐啤酒，燁子拿著易拉罐跟我碰了一下，仰起頭灌了一大口之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真他媽爽……」

我也跟著喝了一口之後說，「你丫也太容易滿足了吧。」

他笑了笑，「關鍵這兒挺好的啊，我看不比三亞差。」

聽見他這句話我有點恍惚，突然想起拍藍宇的那年冬天特別冷，阿關他們不習慣北方的天氣，裹了一層又一層，別說他們，我也覺著冷，尤其是在室外拍夏天的戲，單穿一個半袖，寒氣直侵入皮肉，刺得我骨頭疼，那時候我總跟燁子說，等天暖和點兒咱倆就一起去看海，他說他一直想去三亞，我說好，那就去三亞。

後來九兒出生，我每年都帶著全家去三亞度假，可我跟燁子一次也沒去成，我經常會想為什麼我們之間總有那麼多沒能實現的承諾，到後來發現我不只對燁子如此，我對很多人都許下過沒能兌現的諾言，只不過有些因為是他，所以我記了很多年。

「師哥，」他突然叫了我一聲，「你說咱倆這樣，你開心嗎？」

我回過神，不假思索道，「開心啊，當然開心，怎麼？」

「沒怎麼，我也開心，」他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我真覺得以前太傻了，何苦自己難為自己……師哥，你不覺得以前我們做的很多事都是自討苦吃嗎？」

我不太明白他指的是什麼，轉過頭問道，「你是說咱倆吵架？還是後來……分手？」

他搖搖頭，「都不是。」

我等著他的下半句，但他沒有繼續往下說，不知怎的我也沒再追問。

大海依舊沉浸在黑夜之中，像河流一樣安靜平和，海浪的聲音很小，不注意去聽甚至會忽略。

他見我一直不說話，也沒再出聲，而是抬起頭閉上眼睛，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弧度，我盯著他的側臉發獃，只覺得在月光的映襯下格外好看，但他這兩天一直鬍子拉碴的，白天我就發現了，估計是打從片場回來就沒好好拾掇過。

燁子這幾年真是越過越糙，也不好好收拾自己，那麼精緻的臉非得怎麼隨意怎麼來，我知道這跟他睡得不好也有關係，但我看著真挺心疼的，才三十來歲的人，我看也就那頭髮比我多點兒了。

不過我還是覺得燁子比其他人都好看，甚至比我見過的很多女明星都好看，這話說出來他非得揍我，燁子不喜歡別人誇他漂亮，一律得誇他帥，非要說他美也得是俊美。

想到這我不禁笑出聲來，他轉過頭看了我一眼，然後眼神就沒再移開，正在我以為他要吻上來的時候，那邊突然開口，「師哥，今晚不睡了，咱倆等日出吧。」

我捏著手裡的易拉罐，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心想這人一下午加一晚上都信誓旦旦地說要壓了我，怎麼在這關頭突然又慫了，我略帶戲謔地問，「你確定？」

他把雙手放在頭後面枕著，躺在沙灘椅上語氣輕鬆地說，「日子長著呢，急什麼……」

我低頭笑了笑，幹了手裡最後一點酒，把易拉罐擰成一團後扔在腳下，起身從沙灘椅上站了起來，燁子疑惑地看著我，「你要上……」

不等他說完，我直接跨坐在他腿上，兩隻手撐著椅子把手，慢慢將整個身體壓向他，看著眼前那張寫滿了驚訝的臉，勾起嘴角說，「我要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