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吉安這站之前我跟盧芳差一點又吵起來，我跟她說了好幾遍其他當媽的都去，你不去康兒肯定不高興，她非說等她從日本回來自己跟康兒解釋，用不著我管。

出發前一天晚上她又給我打了個電話，這次態度倒是挺好，估摸著心情不錯，跟我解釋了半天她們那話劇在日本特受歡迎，加演了好幾場，整個團都不讓她走，本來我挺不樂意的，後來心想不去就不去吧，畢竟少來一個人場面就能少一分難堪。

到了吉安之後聽說要睡大通鋪，我裝作若無其事地看了燁子一眼，結果他始終目不斜視地盯著村長，我心裡納著悶兒，難道他對眾目睽睽之下跟我躺在一張床上這事兒沒什麼意見？正想著呢，他好像終於憋不住了，偏過頭瞪了我一眼，綳著個臉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瞅啥！」

我使勁憋著笑把頭轉了過去，心想早知道你丫就這兩把刷子。

之前聽燁子說諾一還是不太舒服，應該明天才會跟著媽媽們一起過來，我低頭看見霓娜正怯怯地拉著燁子的手，眨著眼睛好奇地看著周圍的一切，這是她第二次來上節目了，再見到她又是多了一分喜歡，那大眼睛長睫毛怎麼就那麼耐看，老劉家這基因真不是吹的，就是小女孩有點兒害羞，上次我在福建那站帶她，她見了誰都不怎麼愛笑，除非特喜歡你。

回過神，霓娜發現我在看她，吮著手指忽閃了幾下睫毛，略帶羞澀地對我露出了笑容，蜜糖也不過如此了，這一甜不要緊，給我樂得一拍巴掌大喊了一句「笑了！」，燁子嚇了一個激靈，轉過頭像看神經病似的看了我一眼。

這期老夏有傷，夏天媽媽第一次來參加節目結果就趕上了軍訓，這軍訓說松不松說嚴不嚴，一開始無非是列隊站軍姿之類的訓練項目。要說劉燁這人這輩子有什麼特驕傲的，比我高一厘米這事兒絕對榜上有名，他逮著個機會就得拿這一厘米說道說道，眼下按個頭站隊列的大好機會他當然不會放過。

就看見這人使勁兒挺著他本來就不怎麼直的背，用眼睛斜著我說，「師哥，別跟我比個兒啊，自不量力！」

我懶得理他，直接站到他旁邊，連連點著頭說，「不用比不用比，你高，你高。」

他笑得更開心了，「師哥，一會兒看我給你展示啥叫軍人風範，到時候咱倆pk啊咱倆。」

我一聽笑了，心想這是國防部北平運輸飛行大隊大隊長對中華民國陸軍總司令啊，敢情好。

好，好個屁，結果什麼跟什麼啊，前面幾個人就甭提了，教官一喊向後轉，寶強自己給自己逗笑不要緊，隔著個人還噴了我一臉口水，我胡亂抹了一把心想現在沒空計較這個了，人都說我穿上軍裝特精神，一會兒到我向後轉，必須讓燁子看看什麼才叫真正的軍人風範。

老林完事之後就是我，那邊教官口令一下，我腳一靠一挺，綳足了精氣神一臉嚴肅地直視前方，結果帥不過三秒，他媽前方又噴了我一臉口水，這次射程太近，我實在忍不住了，一邊用袖子擦臉一邊指著始作俑者喊道，「劉燁！我他媽逗你玩兒呢我這？」

其他人都笑成一團，燁子滿臉通紅半天才說出話來，「不是師哥……那什麼……你這范兒起得也太突然了，我沒準備好啊……」

有了這次的教訓，接下來的好幾個項目我都沒敢直視燁子，怕再一看他我也忍不住破功。不過說回來這一上午的軍訓真不是蓋的，信任背摔那項目我是說什麼也沒敢上，不怕別的，就怕閃了腰，還是那句話，我這腰有大用途，絕不能在這種地方吃虧。

好容易撐過上午的軍訓，下午又是搶灘登陸又是野炊，廚房裡做飯我還做不溜呢，在野外就更只有眼饞別人的份兒了，燁子在這方面是真挺厲害的，給他點兒什麼都能鼓搗出個菜來，眼看著天都黑了，我跟市明這邊好容易把土豆烤熟，人家那邊都喝上菠菜蛋花湯了。

回到通鋪的時候已經累得不行，燁子睡眠不好，我給他留了個靠窗的位置，自己跟著就自然地挑了他旁邊的床位，說實在的也不記得是從哪一期開始了，什麼避嫌啊注意影響啊，早忘了，怎麼高興怎麼來，挨著他睡高興，就挨著他睡，當然抱著他睡更高興，但……這個程度的影響還是要注意的。

燁子給我點了根煙，坐在炕沿上聊了會兒諾一生病的事，我心裡惦記著在門口站崗的康兒，出去看了一眼，發現這小子站得溜直，一點兒抱怨的意思也沒有，見我幹在他旁邊晃悠，沒好氣地攆我趕緊回去。

剛一進屋，看見燁子正半躺在通鋪上逗霓娜玩兒，一大一小也不知道在聊什麼，笑得一個比一個燦爛，我在一旁看了恨不得使勁兒親上幾口，大的小的都不落下。

一瞬間甚至覺得，我那個「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夢想，這一刻才算是實現了。

熄燈之後，不知道燁子是和我一樣在等其他人入睡，還是他本身就睡不著，總之直到身後已經鼾聲四起，我倆還在那臉對著臉大眼瞪小眼。

「想什麼呢師哥。」他小聲問。

我倒是沒想什麼，就是覺得像這樣躺在一張床上卻什麼都不做，對我倆來說還真是少見。

我忍不住笑了，在黑暗中搖了搖頭，怕他看不見，又補了一句，「沒想什麼。」

話音剛落，突然感覺被子里伸進一隻熟悉的手，不由分說地直往我下身抓去，我嚇得差點罵出來，慌忙一把按住他，壓著嗓子低吼道，「幹嘛呢！瘋了？」

他手放在那也不動，笑著說，「我就看看你跟我想的是不是一個事兒。」

我消化了一下他這句話，立馬笑得跟個什麼似的，壓低了聲音問他，「想要了？」

他聽完本來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見我半天沒接他的茬，才妥協般地說，「有一點兒……」

我咽了咽口水，心裡也有點按捺不住了，「我幫你？」

他把臉半埋在被子里，聲音幾乎輕不可聞，「別，別了吧……」

說話間他的手還一直放在我下面，就這幾秒鐘的功夫，那東西的變化我倆都感覺到了，我轉頭看他，他已經把整個臉都埋進被子里了，「大……大大……」

「大了，怎麼辦？」我強忍著笑意，明知道今晚這情況什麼也做不了，但還是忍不住逗他，看他被我弄得滿臉通紅的樣子絕對是我人生一大樂事。

他也知道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瞪著我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惱羞成怒地罵了一句，「能他媽怎麼辦！」

我憋笑憋得渾身顫抖，半天才平靜下來，我握住被子里的手，拿過來放在自己胸口上，「今晚忍忍，錄完節目補償你。」

他也不再說話，暗暗回握住了我的手，一瞬間我心裡竟然有些激動和緊張，畢竟從沒想過可以在眾人面前正大光明地牽著愛人的手入睡，哪怕是在夜色的掩護下和睡著的眾人面前。

手裡就這樣握著這輩子最想要的人，恍惚間真覺得像做夢一樣，腦海里跟著浮現出了各種過往的畫面，想起剛認識燁子的那年冬天冷得要命，拍戲間隙他最喜歡往我大衣里鑽，想起我倆第一次吵架，他咬著嘴唇一言不發，最後還是先開口道了歉，想起他在美國跟人打架，我打了無數個電話幫他疏通，最後一個電話打給他，他冷笑著說不用我可憐，想起我倆分開以後在某個電影節上遇見，人來人往中他只匆匆回頭看了我一眼，後來那個視頻被我放在手機里，睡不著的時候看了一遍又一遍。

心裡突然有些說不上的酸楚，我把他的手握得更緊了些，燁子輕哼一聲，我轉過頭才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我借著月光用眼睛一遍遍描畫著他的輪廓，人總說現實殘忍，可我心裡真覺得現實才是最大的恩賜，若不是相隔十年，我又怎麼會知道我有這麼愛他。這一切不早不晚，一切都剛剛好。

世上至愛不難在遇見，卻難在歷險，好在彎路走過了，情懷一如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