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說: 浮光掠影 作者:飞豆雾花 字數:3143 更新時間:2019-09-22 03:25:51
風氏送嫁的隊伍跋山涉水,辛苦趕了小半月的路才終於到了古桓地境,城郊樹林里,早早有人等候迎接,雖不是多大的排場,但他們古桓的少主肯派人過來迎接區區一個小妾,風氏在面子上也算過得去了。
「屬下奉命在此恭迎夫人,請夫人下轎喝杯水酒潤潤嗓子。」古桓部下喊了一聲話,可風氏的送嫁隊卻停在原地,轎子里什麼動靜也沒有,眼看著那些古桓族人彎著腰,連胳膊都快舉斷了,若再不聲不響的,可就是風氏的人瞧不起古桓了。
侍嫁的婢女不得已只好掀開了轎簾,只見那八抬的花轎中坐著個銀髮的少年,正盯著手裡捏著的一把銀鑰匙發愣。部下見了新夫人,於是又客客氣氣地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
阿骨終於回過神來,耳聽得那些古桓部下一口一個夫人地稱呼自己,他忽然臉色一變,看起來似乎很不高興。
「我與你們少主還未拜堂成親,這聲夫人未免叫得太早了些。」
「是是……屬下失禮,少主莫怪罪,少主,這酒是我們族長特意吩咐要請你喝的,喝了這杯酒,少主就是我們古桓的人了。」古桓部下命人將美酒端到阿骨面前,可人家連看也不看一眼,就顧自伸手扯下了轎簾。
「不必了,起轎進城!」那轎子就從古桓人的肩膀擦著過去,絲毫不留面子。
這個新夫人脾氣倒是大得很,想當日他阿姐嫁來時,可是連大聲點說話也不敢,沒想到她這個弟弟,竟然傲慢得像只狼。
「好你個楚紅玉,你丟下我一聲不吭地跑了,我阿骨這輩子,定要你不得好死!」轎中的阿骨對著手機的銀鑰匙狠狠罵了兩句,直罵得紅了眼眶,想這鑰匙……還是鎖他的那根鐵鏈上的。也是楚紅玉那個臭不要臉的混蛋留給阿骨唯一的念想。
轎子抬進內城時已近黃昏,古桓少主聞得新夫人終於駕到,於是親自出來迎接。
婢女扶著阿骨走下轎子,忽然一陣風掀了起來,一下吹跑了阿骨項上的紅紗,他一雙眼睛到處打量,最後定格在迎面走來的一個文弱青年身上。
他這樣定定地盯著人家瞧,那青年也直勾勾地盯著他,只不料那青年看得出了神,竟未注意腳下,忽然給絆了一跤,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間笑話起青年來,笑他見了新夫人就連路也不會走了。
那青年很是清瘦,臉上帶著幾分病色,阿骨猜到他的身份,於是不等青年走近,就又把紅紗重新蓋在了頭上,最好眼不見為凈。
青年也一怔,不曉得阿骨哪來的這樣大脾氣,還以為是自己的部下招待不周。
「夫人,從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夫君,你舟車勞頓,也應該累了才是,我為你準備了接風宴……」
「少主,你我一日未拜堂就算不得真夫妻,我還是風氏族人,在這之前你仍然要尊我一聲少主。」
「那好,那我們現在就拜堂。」
「哼,不知道是誰人才剛剛說過我舟車勞頓,需要休息的。這會兒又是要我拜堂又是要我洗塵的,少主就是這樣心疼人的麼?」
也不知青年聽沒聽出來阿骨這是明擺著在戲耍他,他笑了笑。
「那你說。要本少主怎麼辦?」
「我今日當真是累了,還請少主見諒,等我休息調養好了身子再拜堂不遲。」
「這……」青年皺了眉,「這恐怕不行,我准你歇息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我們立馬拜堂。」
「阿骨身弱,一個時辰怎麼夠?當然,阿骨也不想為難少主,倘若少主非要一個時辰之後拜堂,那阿骨倒有一個法子。」
「請講。」
「我們南蠻人一直有個風俗,丈夫若不在身邊,便取其身上一物件和新娘子拜堂,反正說到底也不過是走個場子,阿骨遲早是少主的人,還會跑了不成?若是少主不介意,就先和我的小小拜堂過個場子吧。」
阿骨命人放出自己最疼愛的寵物,正是那尾金錢大蟒,青年皺眉不語,要他堂堂一個古桓少主和一隻畜生拜堂,這要是傳了出去,他古桓的面子就別想要了。
「你他娘的有完沒完!屬你身嬌肉貴,這不行那不行,我告訴你,今天就是綁著你,你也得乖乖拜堂!」青年的部下終於受不住氣,站出來對著阿骨破口大罵,「不過是個妾室,竟然也敢這般無禮!」
阿骨豈能吃虧?憑著他那毒辣的性子,阿骨一把扯下紅紗,一雙眼睛睜圓了瞪向青年身邊,只見他雪白的小臉兒上氣得浮起了淡淡紅暈,真箇兒比三月里的桃花骨朵還要艷,可不是身嬌肉貴?這吹彈可破的肌膚,像是隨時都能掐出水來似的。
「阿骨,你要是真的累了,我不強迫你,如你所言,你我早晚都是夫妻,這過場子的事自然沒那麼重要了。」
「還是少主說話中聽,不過依我之見,少主的部下嘴巴可不太幹凈。」
「阿骨你誤會了,他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那又是什麼意思?今日他對我無禮也便罷了,倘若今後他在外人面前失言,豈不是損了少主的名聲?少主,我要你割了他的舌頭。」
「阿骨,我讓他給你賠禮道歉。」
青年哪裡曉得,阿骨向來不吃這套,他偏偏不肯踩著青年給的台階下,伸手便將青年身邊的漢子抓到了身前,雪白纖細的手裡變戲法兒似的變出一把匕首來,唰地一下,旁人還來不及制止,便見血花一飛,半截血淋淋的舌頭就掉在了地上。
「不聽話的孩子,打就是了,你還指著他一心一意地悔改麼?」阿骨綻開笑容,美麗的臉上血花點點,妖美而殘忍,七尺的漢子竟顫抖著在他面前跪下,滿嘴是血。
青年的眉越皺越緊,阿骨卻很得逞地笑著,身邊的人看不過眼,誰都想揍這傲慢的小子一頓,然而卻都被青年的眼神逼了回去。阿骨隨手甩開匕首,碰髒了的東西他可不會再要了,阿骨趾高氣揚得像只毒蝴蝶,搖著翅膀就飛了進去。
接風宴索性也不吃了,阿骨就悶在新房裡,哪兒也不願意去,更不願意去見那病殃殃的青年。
他坐在新房的桌邊,托著腮,舉著銀鑰匙發獃,他心裡想楚紅玉想得要發瘋,脾氣越來越暴躁。阿骨起身走到窗邊,打開窗戶抬頭看著窗外的星河,今夜這月色真美,可是一個人看,總是太過寂寞。
「少主,當家的來了。」
「不見。」
「少主,這可不是在族裡了,這是在古桓,人家是主,我們是客,天下間哪有客人拒見主人的呢?」
阿骨猛地轉過身來,冷著臉道。
「他烏蒙到底給了你們什麼好處,怎麼一進來內城,你們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說了不見就是不見!我就是死了也不叫他見到我的屍體!」
阿骨這頭正發脾氣,那頭烏蒙便已經進了新房,阿骨這才沒把剩下的話統統倒出去,只好憋了一肚子火氣,轉過臉去,不見烏蒙。烏蒙見狀倒也不惱,要說這個古桓的少主,除了身子弱一些,脾氣倒是很好,就算阿骨捅了天大的簍子,他也只是笑笑。
「原來阿骨喜歡看星夜啊,這好辦,以後每個夜晚我都陪你看。」
阿骨狠狠皺了眉,他才不稀罕這病夫日日纏著自己。
「少主是來興師問罪的,阿骨知道自己做得不對,少主若要追究,我還他半截舌頭就是了!」阿骨氣得從袖子里拔出短刀來,說著就要割舌頭,烏蒙忙將他拿住,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阿骨!我怎麼捨得怪罪你?」烏蒙紅著臉,險些連話也說不好了,「其實我第一眼見你,就已經喜歡上你了,為了你,我可以不娶正妻……阿骨,你就是我的心頭肉,你萬不可傷了自己,否則你疼……我也疼。」
「少主言重了,阿骨只是一口畜生,來日是要跳到那藥鼎里,給少主做藥引子的。什麼我疼你也疼,難不成到那時,你也跟著我去死麼?」
「這可使不得,我哪怕病死,也不要你做什麼藥引子,阿骨,你放心,只有有我烏蒙在,誰也不能拿你怎麼樣。」
「這話你當日為何不也對我阿姐說?」阿骨冷冷推開他的手,烏蒙顯然料到他會有此問,於是耐著性子給阿骨解釋。
「阿骨,烏蒙對不住你阿姐,我永遠欠著你的,不過我可以用我餘生擔保,我一定比誰都對你好。你若是還信不過我,那麼你要走,我也不會攔著你。」
「哼,你別拿我當小孩子耍,我知道,只要我膽敢走出這裡,你就會把我當成箭靶子,一定萬箭齊發,把我捅成個篩子。」阿骨說到這裡,忽然紅了雙眼低聲抽泣起來,烏蒙一下又慌了神。
「阿骨!你別哭,你一哭,我心都疼碎了。」
「我怎能不哭?我一見著你,就想起我那慘死的阿姐,你若是不想我哭瞎了這雙眼,就請馬上離開。」
這麼一雙漂亮的眼睛若是哭瞎了,烏蒙的心可真就要疼碎了,他又是為難又是猶豫,不得已只好離開了新房。他人一走,阿骨的眼淚就戛然而止,變臉簡直比翻書還要快。
「來人,多去幾個人把守,以後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放進來,烏蒙若是來了,也要通傳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