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從今這古桓就都掌握在你我手中了，我的一切，都予你一半。」

烏蒙將阿骨帶回內城，楚紅玉的到來似乎只是一陣小小的風波，他究竟是否信了自己的話？阿骨怎樣也猜不出來，烏蒙在他面前總是那麼言笑晏晏，但卻像是隔了一層煙似的看不透徹。

天已黑盡，想必楚紅玉一定是躲開了烏蒙設在密林外的埋伏，一路平平安安回他的關外去了，可阿骨卻又回到了內城，頓時像被挖空了瓤，這樣漫長的一夜裡，他的身心都是空蕩盪的。

阿骨往自己熟悉的床榻上一躺，累得沾枕就入了夢，婢女端了熱水進來，接著脫去他的鞋襪，輕輕地濯洗他的雙腳。這細微的動作似乎吵醒了阿骨，他舒服地哼了兩聲，半夢半醒間，不知是哪個婢女的手這樣精巧，揉得他徹底放鬆下來，不能自已。

婢女為阿骨拭幹腳上的水，不知過去了多久，阿骨只能感覺到那雙手一直托著自己的腳，片刻之後，便有什麼柔軟濕熱的東西貼上了他的腳趾。

阿骨被這毛骨悚然的觸感驚醒，嚇得呼出了聲，誰知方才為他洗腳的並非他的婢女，而是不知何時進了房門的烏蒙。

烏蒙捧著他的腳，眼中還帶著些許迷離，阿骨被驚得半晌回不過神來，他還未及拒絕，烏蒙便俯身在他腳背上落下一吻，又吻過他每一根潔白的腳趾，如痴如狂。

「阿骨......」

「不要！」

烏蒙終於放開他的雙腳，再也控制不住地捉住阿骨的手腕，覆上阿骨的身體，全無平日溫和的樣子。阿骨被嚇得面無血色，空出來的一隻手不斷在床榻上摸索，企圖從枕頭下摸出一直藏著的匕首來，可他實在太過慌亂，怎樣也摸不到匕首。

「你.......你讓我日後再做準備，好麼？」

阿骨的語氣帶著哀求，烏蒙即將要吻他側頸的動作也在剎那間停了下來，慾望又重新被理智漸漸壓了下去，烏蒙望著阿骨臉上的淚痕，不由得又是心中一痛。

「對不起，是我情難自禁，我以後再也不做這樣的混賬事了。」語畢，烏蒙抽身離去，阿骨立馬扯過被子將自己緊緊裹住，兩隻眼睛怨毒地瞪著門口。將來總有你後悔之日。

楚紅玉借月色離開西南，出了這九曲十八彎的小道，縱是烏蒙發覺了他的行蹤也再也追上來。這一夜他心神不寧，總有預感阿骨在內城出了事，可當他勒住韁繩，欲走回頭路時，卻只見一片蒼茫深山在月光下如一張血盆大口，不得已，他唯有咬牙調了頭，一去不返。

從陽春三月到遍地衰草，不知覺竟已進關整整一年，楚紅玉回到邊城進關，哪怕身上沒有帶路引，守城將也早就認得了他這張臉。紫翎山莊的少莊主，在關外的名氣自然不小。

楚紅玉原本想，自己總算能好好歇一陣了，更何況他答應影畫今年除夕要回來陪他吃團圓飯，如今他信守約定，心中一歡喜，腳下也越發輕快了。

這一日到了山莊門口，踏上那被清掃得一塵不染的台階，楚紅玉遙遙見得前方一座偌大庄宅，牌匾仍是原來模樣，他心中一動，立刻什麼煩惱也都消散了。

楚紅玉回紫翎山莊的消息除了阿骨之外，沒有第三人知曉，庄內一切如常。楚紅玉到了門前，站定，正想著要叩門時，卻不知從哪裡落下一陣水簾，冰涼的水當頭潑了楚紅玉一身。

「是哪個不長眼的？」門內響起個少女的聲音，罵咧著走了出來，楚紅玉額角頓時暴起幾根青筋，那少女端著銅盆跨出門來，還未看清門外的人是誰便先被一隻大手揪住了耳朵。

「哎喲喲！」少女歪過腦袋直喊疼，然而會這樣揪她耳朵的，天下間只有一人，少女恍然一驚，歡喜道，「啊呀！少莊主你可回來了！小煙可想死你了！」

「你就是這麼想我的？」楚紅玉鬆開手，狼狽地抖了抖濕透了的衣衫，小煙一面揉著才剛遭了秧的耳朵，一面又偷偷打量正整理衣服的楚紅玉，見他不惱，她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可還只是一咧嘴，楚紅玉便抬眼過來瞪了眼少女，那大手又再一次毫不留情地揪起了她的

另一隻耳朵，小煙的笑聲於是便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公子何在？」楚紅玉也不忙換衣裳，只快步跨入家中，一雙眼睛自打進了門就再也沒歇過，四處地掃視著。可山莊中卻只一簇簇正當盛開的金秋丹桂，香氣濃艷得令人昏昏欲睡。

「哎呀少莊主你就別找了，公子不在莊裡。」

「不在？」楚紅玉腳步停住，側過臉來又問，「影畫不在紫翎山莊，又會去哪裡？」

「公子三五日前外出與人談生意去了，有一位大官人買下了不少兵器，似乎是這當中出了什麼岔子，那大官人非要問公子討個說法，這不，公子只有親自去見人了。」

「見人？見什麼人？」楚紅玉有些不高興，原本的好心情也因為見不到影畫而落至谷底，他語氣更添了幾分不悅，「那官人姓甚名誰？我楚家所經營的刀兵器物，還從沒有出過什麼岔子，我倒要看看是哪一位天大的官人竟上門找麻煩來。還有你，公子出門三五日了，至

今杳無音信，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告訴我？」

小煙將手中正在擦拭的花瓶咚的一聲往桌上一拍，當即就撅起了小嘴，不滿地偏開了臉。

「小煙知道少莊主放心不下公子，可您心裡有氣，也不該拿小煙撒氣。公子武藝超絕，去個三五日的，有什麼打緊？倒是少莊主你，將公子當成自家媳婦兒似的，唯恐人家覬覦了去。」

「你還跟我耍嘴皮子！」

「少莊主，您這一出去就是一年半載的不歸家，小煙上哪兒去找你？人家連你的行蹤也不曉得，還傳什麼書信呀。」

小煙背過身子，語帶哽咽，她這一委屈起來，楚紅玉立刻就開始頭疼。他最是見不得女人的眼淚，偏巧了小煙又是影畫身邊的侍女，莫說他們主僕要好得活像是一對兄妹，就連楚紅玉也將小煙當成自己的親妹子。

楚紅玉左右無法，便只好換下了怒容，繞到了小煙面前，彎下腰給她扮了個鬼臉，又賠了一個笑，從他那濕噠噠的袖子里摸出一隻油紙包。

「好小煙，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了？」

小煙瞥了眼楚紅玉手中的油紙包，抽噎了好一會兒才接過來，微微彎起嘴角，算是原諒了楚紅玉。

那油紙包里裝的不是胭脂粉盒，而是酥香的南乳土豆，楚紅玉知曉小煙貪嘴，於是才買來哄哄她。小煙見了南乳土豆，立即破涕為笑。

「公子要去見的人住得遠，似乎不像是商人，他來挑貨物時並未現身，只有兩個生得一模一樣的侍女代為前往店鋪，我聽公子稱呼她們喬......喬姑娘。」

「喬姑娘......」楚紅玉思來想去，片刻之後，腦中忽然閃現一個名字，他心一驚，「喬家姐妹？！」

「那大官人可是姓觀？」

小煙經楚紅玉這一提醒，立馬回想起了當日的畫面，她瞪大了雙眼，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是了是了！確是姓觀。」

「觀青柏......」楚紅玉默默念出這個陌生的名字，手中咔嚓一響，小煙被嚇了一跳，只見他將赤飛沙解了下來提在手中，連衣服也來不及換便又要出門。

「少莊主？！」

「你好好留在山莊，待我接公子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