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楚紅玉吧？」阿丹娜輕笑了一聲，又道，「原來陸凝醒來之後叫的那個人是你，我真是不明白，為什麼他寧可到武皇宮捨命試劍，也不肯把心意告訴你。他中了馮天霜的南天劍氣，若不是有我用秘術為他縫合傷口，恐怕他早就化作飛灰了。」

「阿凝為我試劍......？」楚紅玉聞言大驚，他輕輕抱起陸凝摟在懷中，顫抖著的手替他揩去臉上的血污，楚紅玉的心在滴血，他萬萬想不到陸凝竟然真的為他試劍，「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

「他若是還活著，或許能告訴你為什麼，你此刻的心痛，試問可及得上他為你所受的痛萬分之一？我雖替他續命，可到底不能讓他恢復成正常人，他每走一步，每活一天都是煎熬，沒有我特製的止痛丹藥，那份反噬的劇痛尋常人根本受不了。」

楚紅玉滿心懊悔，恨自己當初沒有阻止陸凝，他年少時曾愛護有加的孩子，竟為了他而慘死，這讓楚紅玉不能原諒自己，他從未這般為他人痛哭，眼淚幾乎不受控制地湧出來，一遍又一遍模糊了視線。

「楚公子，不如讓我修書去陸家，讓陸家的人來替這位陸公子操辦後事。」葉遠山見楚紅玉正傷心，便向他提議喪儀。

「不必了，陸凝從來不被父母疼愛，他更不會稀罕入陸家的祖墳，既然生前受盡欺凌，我絕不會再讓他死後被人侮辱，陸凝的後事，我要親自操辦，有勞諸位費心了。」

影畫站在一旁，看到楚紅玉緊緊抱著陸凝，那種悲傷雖不是感同身受卻也令人動容，他想，楚紅玉一定不希望再被人打擾，於是便請葉遠山等人將門下弟子帶回內堂，接著又取來紙筆，默默抄寫經文。

「紅玉！」天色漸漸暗了，影畫抄了一日的經文，和楚紅玉一樣滴水未進，但楚紅玉畢竟受了傷，這會兒已經支撐不住，昏死了過去。影畫忙將楚紅玉扶住，才發現他竟然哭幹了眼淚，連胸前的外衣也被濕透了。

影畫從前最不喜歡的就是陸凝，此人脾氣古怪，但他對楚紅玉的確是真情實意，他甚至希望陸凝就此消失，再也不要到關外去找楚紅玉，可現在，他卻想讓陸凝復生。楚紅玉一向放縱慣了，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傷心過，陸凝是因他而死，這恐怕要成為楚紅玉一生的心結。

影畫架著楚紅玉回了房，運功為他療傷，為了照看楚紅玉，影畫不敢上床歇息，只是趴在桌上小憩了一會兒，待到後半夜，楚紅玉發夢說夢話，又將他吵醒。

「阿凝......阿凝！不要去找馮天霜，不要......我不會再讓你走了，不會了！」

「紅玉？」影畫起身走到床邊，握住了楚紅玉胡亂揮舞的手，後者才從夢魘中醒來，滿頭大汗，痴痴地盯著影畫，好半晌才說出一句話來。

「影畫，阿凝死了？」

影畫不忍再戳他的傷疤，只能默默點了點頭，楚紅玉至今不承認陸凝已經死去，這瘋魔的樣子讓影畫既驚訝又傷心。

「不會的，我剛才還夢見他，他怎麼會死呢......」楚紅玉不顧阻攔，硬是要下榻，「影畫，你不要生我的氣，阿凝這樣為我，我.......我一定要去找他。」

影畫根本攔不住一個瘋子，只好一起追了出去，楚紅玉瘋了一般跑到靈堂，見到陸凝之後才安下了心。

「我想你一定要為五公子辦一場風風光光的葬禮，就幫他換了衣服，親自布置了靈堂。」

「謝謝你，影畫。」楚紅玉欣慰一笑，輕聲道，「你想得很周全，那天在古怪林遇見阿凝，他就是穿著這樣一身紅衣，我想阿凝不要太快下葬，我還想多看看他，這幾年來，我一直沒有機會和他敘舊。」

楚紅玉守在陸凝身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想到日後他要長眠地下，楚紅玉就止不住心痛。影畫本想勸楚紅玉用些飯菜，可如今看來，楚紅玉愈發瘋了，怕是不到陸凝下葬，他是不會好了。

影畫正要回房休息，然而一轉身，便聽楚紅玉在身後叫了一聲。

「阿凝醒了！」

「楚紅玉，你又在說什麼胡話？五公子已經死了，怎麼會醒呢？！」影畫搖了搖頭，他擔心楚紅玉憂思過度，會真的發瘋，便想點了他的穴道，幹脆押著他回去。

可楚紅玉卻仍然一口咬定陸凝還活著，非要搖晃他的肩膀：「阿凝，我知道你不會舍楚大哥而去，你醒醒！你睜開眼看看我！」

「紅玉！你！......」

「我知道了，阿凝斬斷那些銀絲，可是還有一部分留在他體內，那些銀絲上有阿丹娜的內力，那些內力還留在阿凝身體里！」楚紅玉大喜，立馬扶起陸凝的身子，在他背後盤腿而坐，雙掌貼在他背上，為他輸內力。

「紅玉！快停手！你原本就內傷未愈，再把真氣給了他，你會內力盡失的！停手哇！」影畫怎麼也勸不動楚紅玉，無奈之下只能求他，「我真是怕了你，你讓開，我來給他輸真氣。」

影畫咬了咬牙，抬手要點楚紅玉的穴，可就在那一瞬間，原本已經死了的陸凝竟然真的慢慢張開了雙眼，影畫驚得臉色一白，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五公子......！」可惜陸凝只是張了張眼，很快就又合上了，影畫很快回過神來，也坐下來和楚紅玉一起為陸凝輸真氣。

「阿凝為什麼還是不醒，我剛才明明看到他的手指動了一下，為什麼？！」

「紅玉，你不要心急，你再摸摸他的手，」影畫拉過陸凝的手，蓋在楚紅玉手背上，笑道，「你仔細感覺一下，他的身體是不是回暖了。」

「是啊，陸凝有救了！我現在就去叫其他人來，讓他們為阿凝輸真氣！」

「傻瓜，他是人又不是罐子，你一口氣叫他承受這麼多人的真氣，萬一真氣在體內亂沖亂撞，相互不能調和，那豈不是弄巧成拙了？如今先穩住他的呼吸才是要緊。」

楚紅玉這才肯罷休，等到第二日，陸痕風為陸凝把脈，連他也覺得奇怪，陸凝明明已經死了，何以一夜之間起死回生，他的脈搏雖然微弱，但尚存一息。

「師父，會不會是陸公子根本不想死，您說他的身體里尚有一股求生意志，我想，大概是那天看見了楚公子。」

「這麼說也不無道理，可惜他的氣息太微弱了，若是每日都輸真氣，也不過是個活死人，阿丹娜的秘術只能救人一次，老夫想，連她也束手無策。」

「就算每天只能靠真氣而活，我也要阿凝活著。」楚紅玉眼神堅定，這一次他絕不會再放開陸凝，「他變成這樣都是因我而起，我要帶他回紫翎山莊，一生一世不再踏足中原，後半生由我照顧他。」

「陸掌門，難道當今世上，真的沒有人可以救五公子了嗎？」影畫問道。

陸痕風皺起雙眉思索了一番，片刻之後才開口：「世上除了阿丹娜，確實還有一位高人醫術精湛，或許他可以救陸公子一命。」

「這位高人叫什麼名字？！」

「他就是天機子李淳風，但此人隱居世外，楚賢侄要找他恐怕不簡單，就算找到他，他也不一定肯救治陸公子。」

「就算只有一線生機，我們都不可以放棄。」影畫看向楚紅玉，又道，「紅玉，你先在這裡養傷，我下山去找天機子，一有消息我會馬上通知你。」

「我跟你一起去。」

「千萬不要，你若是帶著五公子，我怕他的身體太虛弱，受不了奔波勞累，到時就算讓你找到天機子也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