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冬棗足足打了一籮筐，楚聽雲將棗兒洗幹凈了，便坐在石桌旁一個一個地挑棗核，挑完了再拿去做蜜棗。

宅子外走過兩個巡邏士兵，張望進庭院來，看了眼樹下的兩個人，見是楚大公子之後才笑著打了個招呼。楚聽雲手上動作驀地一停，看著爹爹扭頭和士兵打招呼，他怔住。

「爹，這些都是什麼人？怎麼在宅子外巡邏？這裡又不是內城。」

「是你徐伯伯安排的人，他不放心阿爹一個人住在這裡，就遣人日夜在宅子外守著，以免再遭刺客偷襲。」

楚聽雲這才鬆了口氣，點點頭。

「還是徐伯伯想得周全，這事他不做，聽雲也會向陛下請旨，讓禁軍來看護宅子。」

「當日的刺客也不過是想竊取財務，可惜被人捉住，才畏罪自盡。這燕梁城裡有誰不認得我楚達？阿爹一生沒做過虧心事，誰會與我過不去？」

舊宅刺客一事已經過去了大半年，此間燕梁城內風平浪靜，起先楚聽雲還擔心有人在背後蓄意謀害阿爹，卻尋不到半點蛛絲馬跡，好在阿爹身邊還有一位相識二十餘年的老友，他亦放心了不少。

楚聽雲如願以償見了阿爹一面，入夜之後便回了趙國府，趙夫人早已在花園湖心亭中設宴，只等大公子一到，便開宴。

趙夫人曾在這茶花園中接待過玲瓏帝，湖心亭也因此不對外人開設，此次用來招待楚聽雲卻是極為難得的破例，趙國府上的用具與菜餚，每一件都是最上等的佳品，今夜這席晚宴自然也不例外。

當中有一樣菜尤為特別，圓桌正當中擺著一隻黃銅鍋，色澤如同黃金，細膩鮮艷，銅鍋內正煮著湯，那湯原是乳白色的，鍋里似乎撒了什麼香料，將湯色慢慢染成粉色，聞起來別有一股特殊的清香。

「大公子一定要嘗嘗趙國府的胭脂鍋，這可是消兒每逢入冬來趙國府必點的菜，只可惜今年的十八學士開得早，消兒沒能趕上。」趙夫人拈起桌上的一對象牙玉筷，架起一片薄如紙片的細嫩羊肉，往那粉色的沸湯中涮熟，再夾到楚聽雲面前。

「鍋里的湯底，是我前幾日命侍奴在破曉時分，從初開的茶花上收集的露水，合著烏雞、牛肉、豬骨一同燉出奶湯，再撒上幾片從茶花園裡摘的茶花瓣，就成了胭脂鍋。」

楚聽雲聽完，好一陣吃驚，每一片花瓣上的露水尚不如珍珠大，就算採集了整片花園的露水，至多也只能採區區兩罐，要燉出這樣一鍋奶湯，不知要采多少罐露水，又要耗費多少人力，趙國府上的日子雖然精緻，卻也奢靡到了骨子裡。

楚聽雲嘗了一回胭脂鍋，趙夫人涮好的羊肉入口鬆軟多汁，滋味極妙，加之茶花的淡淡清香，簡直令人回味無窮。

「大公子再嘗嘗這新釀的葡萄酒，是今年從河西進貢來的上品，只有五十壇，陛下把十壇賞賜給了上將軍，又把另外十壇送去了長樂宮和朱鳥殿，奴家有幸，也得了陛下十壇美酒的賞賜，這是趙國府開封的第一壇河西葡萄酒。」

酒罈一經打開，便散發出濃郁的酒香，這香氣中隱約還帶了些獨特的果香，還未嘗過，光是聞著香氣也快要沉醉。

「趙夫人的美意，聽雲恐怕消受不起了，」楚聽雲不敢接過酒盞，雙頰浮起淡淡紅暈，「夫人，恕聽雲不會飲酒。」

「葡萄酒並非烈酒，喝一杯也沒那麼容易醉，」趙夫人忽然一笑，別有意味道，「大公子莫不是怕我在酒里下了毒？」

「......！」楚聽雲聞言，頓時臉色煞白，神色驚恐，趙夫人見了卻仍是淺笑，將酒盞推到楚聽雲手中，接著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瞧我這張嘴，和旁人說慣了笑話，沒想到反把大公子給嚇著了，真是該死。」

原來只是趙夫人在說笑，楚聽雲雖心裡鬆了一口氣，但依舊面如白紙，看來著實是被趙夫人這番話嚇得不輕。

「既然說到了這個笑話，那奴家就教大公子一招，與人對飲，尤其是和懷有異心的人對飲，大公子若是懷疑酒里有古怪，不妨就和敬酒之人對換酒盞。」

趙夫人一面說，一面將自己的酒盞和楚聽雲的對換，後者怔了怔，無措地看著自己手裡的盛滿紫紅色美酒的瓷盞，猶豫片刻，還是皺眉將酒一飲而盡。

「咳咳......」雖然不是烈酒，但楚聽雲是滴酒不沾的人，喝了一盞便上了臉，眼前也漸漸模糊起來，依稀聽見趙夫人的笑聲在身前響起，笑罷，才急忙命侍奴攙扶楚聽雲回別苑歇息。

湖心亭中只留下了趙夫人，他慢慢收起臉上的笑容，接著便拈起那隻從楚聽雲手裡換過來的酒盞，轉身往湖中一灑。片片月光灑在湖面，被這美酒擊碎，葡萄酒的香氣引來湖中的鯉魚，圍集起來，好不熱鬧。

方才還游得歡快的鯉魚不知何故，竟一條條翻了白肚，趙夫人見狀，遂把玉手一松，噗通一聲，酒盞沉入湖底，再也無跡可尋。楚聽雲斷斷想不到，趙夫人遞給他的，竟然真是一杯劇毒的酒。

此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姬消，尚不知他千叮萬囑要保護的人險些錯飲毒酒，姬消從錢莊技師那裡竊來的天工圖足有十幾張，可惜上頭的註解用的都是玄秘的薩滿異文，營中無人能讀懂，只有對著天工圖上所畫的拆解圖瞎摸索。

姬消起了個大早，從清晨起就在桌前鑽研晦澀難懂的天工圖，把弄他從技師手裡奪來的那支九星連珠，只可惜琢磨了大半日，也不曾琢磨透徹。

軒轅昭掀開帳子，回到營中，他今日換了一身藕荷色的新袍子，也把髮髻打散，任一頭如黛的長髮垂在腰後，隨著微風輕輕舞弄。

他抬頭看向書案，卻發覺那盤擺在桌上的早點一口未動，姬消為鑽研天工圖，竟然連姿勢也不曾換一個。忽然，他重重嘆了一口氣，將九星連珠啪地一聲摔在了桌上，把軒轅昭吃了一驚，姬消的耐心他是最了解的，究竟是什麼難事，竟然連他也耐不住了？

「君上又在發什麼脾氣？」軒轅昭走過去，姬消這才發覺有人進了營帳，他立即將臉上的不悅收了一收，極其自然地摟過軒轅昭的腰，將他抱到腿上。

「怎麼來了也不和我打個招呼？」

「那裡是我不打招呼，」軒轅昭倒了一盞茶，親手遞到姬消手邊，埋怨道，「分明是我進了屋，你也當做沒瞧見。」

「怎麼會呢......」

「究竟是什麼事讓你這樣，跟丟了魂似的？」

「......我看了足足半日，就是找不出一絲訣竅，本以為有了天工圖，我照著天工圖上的註解也能研製兵器，沒想到......我連九星連珠的玄機也看不出來。」

軒轅昭瞥了眼被他摔在桌上的弩弓，原來姬消正在為兵器圖譜的事發愁，他抿了抿唇，轉頭抬起雙臂，親昵地環住他的肩膀。

「君上又不是聖人，也不是魯班，看不出來也不必如此煩惱。」軒轅昭說著，又騰出一手，捏起一隻糕點送到姬消唇邊，笑道，「還是身子要緊，有什麼事不能放一放？像我丟了東西，怎麼也找不著，等君上什麼時候放下了，謎底自然就解開了。」

這雖然只是軒轅昭用來安慰他的話，但姬消卻十分受用，他為了破解圖譜的奧秘，甚至茶飯不思，此刻美人在懷，柔聲細語，焉能再板著臉？

「只要是你喂我的東西，不管有多少我都吃得下。」這話逗笑了軒轅昭，惹他罵了一聲。

「促狹！」

軒轅昭坐在姬消懷中，又把九星連珠捧了起來，仔仔細細瞧了一遍，接著又翻開鋪在桌上的天工圖，他知曉姬消心中的急切，是為了能夠早日研製出可以對抗鐵勒的兵器，否則姬消也沒有十足把握能順利攻下趙家莊。

此次探城，兩人都深知鍛奴的厲害，如不能儘早研製出兵器，那麼收復趙莊便遙遙無期。

軒轅昭看罷天工圖，圖解上那些奇異的文字，忽然令他想起一個人來。

「君上，咱們營中不是正好有一個看得懂薩滿文的麼？何不找他來譯文？」

「誰人？」

「你忘了？那人就是伊勒德呀。」

「......除了他，一道營里就沒有別的奴隸了麼？」姬消一撇嘴，不知為何，伊勒德這個名字從軒轅昭嘴裡說出來，便格外令人討厭。

「可是換作別人，君上哪能放心？」軒轅昭還未發覺自己踢翻了一隻醋罈子，又顧自說道，「軒轅可以擔保伊勒德的為人，他對君上並無二心，否則憑他的本事，要造反簡直易如反掌。」

「他效忠的可不是我，是你才對。」

軒轅昭手一停，反過臉來笑吟吟地看著姬消。

「君上吃醋了？」

「誰稀罕吃醋，要吃，就吃我面前這個不聽話的小妖精。」

話音還未落下，軒轅昭便驚覺有一隻大手已悄然攀上他的腳踝，兩下脫去他的鞋襪，將他這雙嫖色蹂擎的玉足捧在掌中揉弄。

姬消心煩了半天，此刻才終於有閑暇仔細欣賞他的昭兒，軒轅昭沐浴更衣，換了藕粉的新袍子，長發垂散，還帶著花露油的清香，幾縷半幹的青絲粘在頰邊，更添幾分風情。

姬消的手慢慢順著他的腳踝往上，鑽入褲管中，拂過他細瘦的小腿，多麼軟滑，柔弱無骨，彷彿連手指也沾上了他的體香。

「君上，你不是要辦正事麼？！」軒轅昭扯開他的手，略有不悅地掙了掙，那張嬌艷的臉蛋生氣起來，在頰邊染了一抹淡淡的紅霞，直看得人忘卻了世上一切憂愁。

「正事自然要辦，」姬消捉過他的下巴，扭轉過來，輕笑著啄了一口他的紅唇，「你也要辦。」

「放我下去！唔......」

姬消非但不放，反而收緊了手臂，牢牢扣住軒轅昭的腰肢，嘶啦一聲，鬆散的衣結輕而易舉地被抽開，粉衫滑落至臂彎，露出一片雪白生嫩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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