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雙甄奪主
小說: 南國有風 作者:飞豆雾花 字數:7243 更新時間:2019-09-22 03:26:33
秦王命人去信到京城,將大婚的事稟告了蘇太後,此乃婚姻大事,本該求蘇太後示下,得了他的首肯才能操辦,可信上只提了將要成婚,對那素未謀面的新王後品貌、家境如何卻語焉不詳。
蘇太後正病著,別的事一概懶得理會,只有在秦王的事上他才多留意些。
「鳳主,既然王上要大婚,是不是挑些賀禮送過去?」趙司殿給蘇後捶著腿,心想這可是一件大喜事,然而蘇後卻不放在心上,甚至懶得動一下手指。
「吾兒的心意哪裡會這麼輕易就變了,這個王後多半是他不中意的,否則也不至於只用一句話就帶過去了。都退下吧,錦兒既主意已定,將來若有不順意的,廢立王後也用不著本宮指點。」
先皇殯天還不到半年,秦王要成婚,自然也是要一切從簡的。宋織綰很快被接進秦王宮,此事雖還未定音,可他那個好事的哥哥卻先在鄉鄰間大擺宴席,請了十幾桌的酒,言說秦王就要迎他弟弟做王後了。
秦王豈是言而無信之人?況如今,誰不知道宋織綰已經有了秦王的骨肉,秦王給他一個名分也是理所應當的事。
秦王的確也不欺負宋織綰一家,送婚帖、下聘禮,事事都合乎禮制,既給了宋家體面,又暫時堵上了他哥哥的嘴。
任憑宋織綰的哥哥在外頭說得多麼風光羨人,當中的辛苦卻只有宋織綰最清楚,他與秦王是奉子成婚,若沒有這個孩子,恐怕他連這宮門也摸不著。宋織綰見過不少綾羅綢緞,但秦王身上的婚服卻是他見過最精細的手藝,他對此無比愛惜,僅在大婚當日穿了一回,只可
惜他相貌不佳,便顯得這婚服的樣式次了一等。
這也罷了,若有別人對他評頭論足,宋織綰也能置之不理,但誰料秦王不肯牽他的手,後來居然連高堂也沒拜完就扭頭離去,將宋織綰一個人留在了殿里。下人們都看在眼中,秦王的臉色極差,能走到這裡已是他的極限,宋織綰一點法子也沒有,只是低低地哭泣。
宋織綰哭了一會兒才收住,他忍下了傷心,獨自回了王後殿,要是現在就忍不住了,日後還有他哭的時候。
宋織綰居住在王後殿,這裡顯然超乎了他的想像,王後的宮殿竟比他家裡的幾畝田還要大一些,宮殿里又有亭台樓閣,可以賞月亦能觀花。宋織綰到底是有身子的人,大雙給他支了八個奴才,前前後後小心地照顧著,宋織綰看著自己的居處,又看了看面前這八個對他言
聽計從的奴才,他心裡的難過才被稍稍沖淡了一些。
宋織綰問過了奴才們,在知道他們是大雙調過來的人手時,他才終於安心。那對雙生子長得一模一樣,光是用肉眼看,決計分不出兩人來,可宋織綰卻覺得大雙的心腸頗為善良,當日他哥哥在宮門前鬧事,只有大雙扶他起來,還問他要不要喝碗湯暖暖身子。
侯門到底不是尋常小家,宋織綰回想起那晚,秦王昏沉糊塗間叫的是另一個人的名字,宋織綰隱約覺察到那個人在秦王心中的地位非比尋常,因而秦王今日才這樣不高興。要他扭轉心意固然是一件難事,只是需要些耐心罷了,宋織綰思及此,終於不再難過。
宋織綰當上了王後,安心在王宮裡養胎,生在窮苦人家裡的宋織綰從來只有服侍別人的份,哪曉得當主子是怎麼一回事。
日日都有人服侍他穿衣用膳,什麼活兒都不必他做,就住在這偌大的王後殿里,時日久了也怪悶的,他不便多走動,可秦王也不曾來探望一眼,下人見他悶得慌,於是就給他出了個主意。
「秦王殿下待人極好,只是平日里事務繁忙些,或許抽不出身來探望,可他不來便罷,您可不能任由王上把您給忘了呀。」
「這可怎麼好,我若沒有要緊事,也不敢隨意去見王上。」
「您是王後,秦王是您的夫君,您關心王上的康健自然是最合理不過的事了,最好是做些吃的送過去,王上也是人,總會有餓的時候。」
宋織綰點了點頭,以為這主意不錯,別的他也不會做,這個他倒拿手。只是他雖然想討好姬錦,但苦於不清楚他的口味,問了下人,可誰也答不上來,只說他們是下等的奴才,並無資格貼身照顧王上的起居,那都是雙兒在打理著,沒人比他們更清楚。
宋織綰在秦王宮裡住了一陣,漸漸地也知道雙兒在王宮裡的權勢,連他這個王後也要讓著三分,斷不敢把他們當做下人看待。無奈之下,宋織綰只好自己做了主,命人去把他捨不得吃的血燕取來,他親自燉好了給秦王送去。
秦王在宸宮處理王國要事,從來不去王後殿,新婚至今,宋織綰統共只見過姬錦幾面。宸宮裡的侍衛見了宋織綰,恭敬地稱呼了一聲王後殿下,宋織綰漸漸熟悉了王宮裡的禮儀,不再像之前那樣惶恐。
「王上還在理政,這時候進去恐怕不太合適。」
「沒什麼事,我只是來給王上送燕窩,不會耽擱太久,我放下就走。」宋織綰的身形慢慢有了些臃腫之態,已經不方便自己提著食盒,遂讓下人陪同著一起過來,兩個侍衛互看了一眼,覺得不好為難王後,於是就放了行。
宋織綰由下人攙扶著跨進了宸宮,姬錦正埋頭批著公文,聽見腳步聲從殿外傳來,他也不抬頭,開口就是一句吩咐。
「雙兒,過幾日魏相要來秦國議事,你可都安排好了接待事宜?」
「魏相是誰?他來咱們秦國做什麼,怎麼我不知道此事?」
「......」宋織綰的聲音一響起,姬錦手裡的筆也頓時停住,他略有些訝異地抬起雙眼,在見到宋織綰後,神情總是抑制不住變得冰冷,「你來做什麼。」
「我在王宮裡無事可做,我們夫妻又有好一陣子不曾見面了,我......我心裡也怪想著王上的。」宋織綰柔聲細語訴說著思念,卻不知這話令姬錦十分難堪,尤其那「夫妻」二字,最為刺耳。
「王上勤政,但千萬不能累壞了身子,我親自做了點血燕,您嘗嘗。」宋織綰將燉好的燕窩端到桌上,想留下來和夫君好好說些體己話,但又不知他喜歡聽什麼,只能有一茬沒一茬地聊著,「王上剛才說魏相要來秦國,不知那是一位什麼大人物?可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
?」
「魏耽是臨獻王的寵臣,三年前桑陽城發過洪水,蕭清影親自去臨水借救濟物資,紓解了當時桑陽城的困局,魏相爺此次來秦,是要同本王談一筆交易,若談成了就是造福百姓的好事。順便,本王也要借這個機會,好好謝過獻王當年的恩惠。」
「原來金釵河裡的菱角是從臨水來的?怪不得這幾年的洪水有所收斂,金釵河也有許久不曾泛濫了。」
宋織綰不肯放過半點和秦王親近的機會,可惜他所知甚少,又只有平民百姓的眼界,愛說東家長道西家短。諸如此類的瑣碎小事在姬錦聽來是最無趣的,他不但沒有興緻,甚至覺得厭煩。
「你既然有了身子,就不要隨意走動,燕窩就先放著吧,本王餓了自然會吃。」
宋織綰聽到秦王願意吃他做的燕窩,不由得心頭一喜,他的心願已經達成,也就不便繼續留在宸宮,免得打攪了秦王殿下。且不管日後如何,轄制住了他的胃口總是好的,料想秦王定也不會冷落他一輩子。
宋織綰前腳才跨出宸宮,哪知一抬頭就在殿外不遠處見到雙兒正往宸宮走來,他也分不清這個雙兒是大雙還是小雙,兩人碰了面,都不知該如何稱呼對方。
雙兒只甩給宋織綰一個冷漠的眼神,其餘下人對他至少還尊重些,只有面前這個雙兒緊緊閉著嘴,不拿正眼瞧他。宋織綰猜得出來他是小雙,自從他進了王宮之後,待他最刻薄的也是小雙。
宋織綰做了一陣子的王後,也懂得做主子的在下人面前總是該講究些體面的,他好歹是個王後,怎麼能被得寵的奴才騎在頭上?小雙要進宸宮,那些侍衛反倒習以為常似的,一丁點兒不像方才攔著他的樣子,什麼說辭也沒有就放了行。
「雙兒,王上還在忙,」宋織綰鼓足了勇氣開口,既然說出來了,索性就說到底,「你若進去打攪了王上,這罪責可是要我去擔待的。免得別人說我......不會管教下人。」
這一句「下人」激得小雙好不惱怒,他才進秦王宮幾天,倒真把自己當成主子了。小雙瞥了眼宋織綰已有些飽滿的腹部,心裡不由得更加怨恨,虧得大雙還說他懷了孩子,那孩子畢竟是秦王殿下的骨血,要他平日里多忍讓些。
小雙願意聽大雙的勸阻,但絕不願意被宋織綰指名道姓地罵成「下人」,兩個月前他去寢殿送解酒茶,不幸被雙生子在門前刁難,恐怕至今還在記仇,正愁沒有機會指摘他們呢。如不是大雙再三叮囑他不要衝動,小雙一定和他不客氣。
「王後,雙兒服侍王上多年,這點規矩還是知道的,雙兒若不是有要緊事,斷斷不敢來打攪,您等著,雙兒去回稟了王上,很快就出來。」
宋織綰聽他這樣說,索性就在宸宮前等一陣,小雙若敢有半點欺瞞,他雖然打不得,但罵幾句總該是合情理的。
小雙進了宸宮,腳步是輕柔的,不忙著說話,先給燭台添上燈油,挑撥了燈芯,又換了熏香,宋織綰在殿外見了,心裡好一陣失落,他竟不知道在秦王身邊服侍還要懂得這麼多規矩。王上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他一概不知,可宋織綰又哪裡知道,雙兒也不是天生就會
伺候主人的,誰不是靠著一雙慧眼,一顆玲瓏心,事事替主人思慮周全了。雙手巧與不巧,反倒是次要了。
姬錦善於聞香識人,宮殿里忽然多了一絲自然的甘甜香氣,他不必猜就知道是誰來了,除了他的雙兒,誰也不會沒事匿在花園子里,弄得袖角和衣擺上都沾染了鮮花香氣。
「園子里的臘梅開花了?」姬錦翻過一頁書,臉上漸漸揚起了微笑,小雙驚奇地扭過臉來,也是一笑。
「嗯,開了!」才笑完,小雙又愁起來,拉下了嘴角說道,「可惜大雙兒不讓我剪臘梅條來宸宮,偏說臘梅花香氣媚俗,濃艷無格,會掃了王上的雅興。」
姬錦聞言放下了手裡的經卷,抬起頭來看著小雙,正巧小雙兒今日穿了一件嫩黃色的短衫,比臘梅花的顏色還要多嬌嫩些,雙兒在他還是華照君時就跟在身邊,今年也才剛十六歲,可不正是二八芳齡,豆蔻年華?
可雙生子的個子卻不見長,似乎什麼時候看著,都是那麼小巧憐人的一對。臘梅花香氣濃烈,確有過分俗氣之嫌,但看小雙氣質清麗,容貌已是精緻嬌艷,無需再雕飾,自有一番動人姿態。姬錦光是看著小雙,心情已好了不少。
「臘梅濃艷,正合你的淡妝,你可知蘇軾有一句詩,叫『淡妝濃抹總相宜』。」姬錦一面說,一面已經提筆在紙上寫下了詩句,「吟的是雨後的西子湖。」
「那我就是西施了?」小雙笑睫彎彎,捧了題詩當寶貝一般收著,輕輕吹幹紙上的墨痕,這才看見桌上擺著一盅燉好的血燕,小雙一轉眼珠,立即猜到是誰送來的。
「大雙兒真是忙糊塗了,王上真該罰他,您看,現今下人做燕窩,連毛也不挑幹凈就端來了,白白糟蹋了上等血燕。丟了也怪可惜,王上不如把燕窩賞給大雙,讓他一口一口全吃下去,颳了他的嗓子,看他以後還怎麼罵我。」
「大雙在本王面前從來不挑你的錯處,你倒好,盡想些歪主意去捉弄他。」姬錦明明知曉小雙兒刁鑽,卻從不責怪他一句,看他嘴角笑意淺淺,也許正覺得小雙兒有幾分可愛。
「我哪裡就這麼壞了?」小雙得了便宜偏賣乖,咬唇笑了一笑,色如紅霞,「小雙知道王上一定捨不得罰我哥哥,所以才敢開這樣的玩笑。」
宋織綰在殿外聽得清清楚楚,小雙兒字字如刀,割在他的心上,他想讓王上懲罰誰去?又想颳了誰的嗓子,讓誰再也罵不出聲?分明是在報復他之前的阻攔。
小雙從腰裡摸出一袋零嘴,用珍珠色的絲綢帕子仔細包著,一打開,原來是些腌好的梅子,姬錦放在宋織綰精心烹調的燕窩不吃,偏喜歡吃小雙手裡不起眼的梅子。宋織綰越發覺得無地自容,再也看不下去,可為了腹中的孩子,他勸自己再忍一次。
小雙可不管自己是不是氣走了王後,轉身就去取了琉璃罐子來,為姬錦沏了一盞香茶。琉璃罐子里裝的是去年夏天收的玫瑰花,摘的是君庭府里最鮮艷飽滿的玫瑰花瓣,再用飴糖和蜂蜜細細地熬出來,如今打開蓋子,香氣還經久不散,沏出來的花茶呈現淡淡的粉色,仿
佛偷的是美人腮上的胭脂。宋織綰想轄制秦王的胃口,卻不知雙兒的手藝遠在他之上,否則蘇太後又怎麼能放心讓這對雙生子去服侍他最疼愛的兒子。
幾日之後,魏相爺來秦國拜見大王,為的是商議在秦國和臨水之間開鑿一條河道,以作河上通商之用,這是一筆關乎百姓福祉的交易,對兩地都有裨益。
魏相爺在秦國留了十幾日,一路上都由大小雙兒陪同,待客的禮數一樣也不能少。魏相聽聞秦王新婚之喜,不料誤將大小雙兒認成了王後,鬧出了笑話,真正的王後還留在王宮裡,從魏相進秦到回國,一直不曾露面。
想也是,若讓魏相見到了那樣一位膚色黝黑,手腳粗糙的王後,恐怕也會跌掉眼睛吧。
國事商議得順利,秦王也了卻了一樁心事,不知是宋織綰終於有了幾分自知之明,還是他越來越不便行動,近些日子,他一步也不出王後殿,像是整個王宮都遺忘了這個人。
一日,姬錦正從宸宮回寢殿,路過花園時,偶然聽見一陣斷斷續續的哭泣聲,他聽得出來這聲音是誰的,怕是小雙又和哥哥拌嘴,吵不過了只好一個人躲起來哭。姬錦嘆了口氣,隨他去哭,哭完就好了。
哪知走了沒多遠,他又聽見撲通一聲,像是什麼東西掉進了湖裡,接著那哭聲便斷了。姬錦心一驚,生怕是小雙糊塗了,一時委屈不過就要做傻事,他趕緊掉頭回去,終於在一片隱蔽的假山間發現了小雙兒。
姬錦從未責罵過小雙,這一次他險些就要忍不住,然而小雙兒沒有做傻事,原來是他趴在假山石頭上哭泣,淚珠子一顆又一顆墜入湖水裡,引來了湖中的鯉魚,鯉魚怕驚擾了美人兒,只敢沉在水底。
可鯉魚畢竟不懂他為何心傷,小雙於是把地上撿的石塊丟進了湖裡,賭氣打散了這些「湊熱鬧」的錦鯉。幸好,指責還沒有說出口,姬錦鬆了口氣,咳嗽了兩聲拉回小雙的思緒。
「你越髮長大了,怎麼心眼卻越來越小,只是和大雙吵嘴罷了,何至於一個人來這裡哭?」小雙搖搖頭,不肯承認又和大雙絆了嘴,「沒有吵架,難不成你只是哭著玩?」
「是小雙不敢說。」
「本王面前,還有什麼事不敢說?」
「王上一定要知道,小雙也不敢瞞著。是王後......王後昨兒個讓奴才去給大雙回話,說想吃家裡的腌魚,實在想得緊,如果吃不到,他就睡不好吃不香。大雙拿他沒奈何,只好今早就出宮去了宋家,請王後的親哥來送腌魚。王後身子不便,才起身就滑了一跤,幸好是
沒摔著什麼地方,可他親哥卻惱得不行,他.......」小雙說著又哭起來,一雙眼睛紅得像兔子,「他居然抬手就狠狠打了大雙兩個嘴巴子,還罵了許多難聽的話。」
「他都說了什麼。」姬錦驟聞此事,心中不快,眉頭也漸漸緊鎖起來。
「鄉下人嘴裡能有什麼好話,還是不說為妙,免得污了王上的耳。」
「說。」
「......他罵大雙是下賤胚子,也不知是哪個窯子里出來的,眼裡沒有主子,光顧著指責他穿得破破爛爛的就進了宮,也不知道攙扶王後。得虧大雙沒說我們是太後親自點的侍奴,終身只服侍王上一人,否則他不知還要打我哥哥幾個巴掌呢。我們哥倆也不是沒挨過打,
從前在夫子手裡教習著,比這打得還狠呢。可打人哪有朝著臉打的?身上可以青紫一片,臉上要是留了疤,那才難受呢!」
「你不替大雙出氣,這不像你。」
「誰的氣我都敢出,唯獨對王上的血脈,小雙只能忍耐,算了......今天只不過是被王後的親哥欺負一回罷了,總好過被爺爺賣到妓樓里去,叫人家欺負一輩子。」
姬錦聽後既憐又恨,小心翼翼將小雙兒從假山上牽下來,小雙個性衝動些,他的話不可盡信,姬錦只是對他好生安慰了幾句。
入夜之後,姬錦在寢殿中沐浴就寢,前幾年他還不不肯讓雙兒貼身服侍,不知從何時起,讓雙兒為他更衣沐發已成常態,如不是十分信任,雙兒斷近不了他的身。
「王上,水正合適。」大雙試完水溫,走到姬錦身前,正要為他寬衣。
「殿里怎麼暗了這麼多。」
「啊,興許是掌燈的侍奴忘了,又或者是風太大,不經意吹熄了幾盞燈。」大雙刻意將臉壓低,伸手拆著姬錦的衣帶,「王上覺著暗麼?要是怕看不清路,您搭著我的手就是了。」
姬錦怎會不知是他故意熄滅的燈,衣衫解了一半,他便捉住大雙的手,將人帶至光明處,大雙自知不能這副模樣見主人,於是偏過臉,又用另一隻手遮擋住受傷的半邊臉頰。
「讓我看看。」
「我這臉是王上天天看的,怎麼今日您怕我臉上少了一隻眼睛不成?再不然,看小雙兒也是一樣的,我少了鼻子眼睛,他總是不缺的。」
「王上要看,你就給他看,就算真的少了鼻子眼睛,有王上給你做主,你還怕找不回來麼?」屏風外忽然走出來一個人,這牙尖嘴利的,自然又是小雙兒。
小雙兒捧著幹凈衣裳進來,趕巧碰上兩人正糾纏著,想必是為了白天里的事,姬錦不見大雙也便罷了,如今見了,定是要問個清楚明白的。
「小雙!別在王上跟前和我耍貧嘴!」
大雙還要遮掩,奈何他的主人不肯罷休,姬錦捏起他的下巴,將他的臉轉過來,對著馨黃的燭光仔細一瞧,他的臉色頓時鐵青。他的人讓自己折磨是一回事,讓別人辱罵痛打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王後不攔著自家兄弟,任由他這樣打你麼。」
「王後受了驚嚇,現在還躺著起不來,未免再生事端,王上只當不曾看見吧。」大雙說得越是誠懇,姬錦的心就越是疼,臉上更是冷然。
姬錦突然將大雙攬入懷中,他的舉動亦在小雙意料之外,驚得小雙碰翻了香爐,大雙更是腦中一片空白。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王上......」
姬錦拉著大雙坐下,要親自為他上藥,也不知是高興還是心裡委屈,大雙禁不住淚如雨下,不知覺勾起了姬錦的一絲憐愛,手指也不慎滑到了他的唇上,腦袋裡一熱。
「嗯唔!」
小雙趕忙背過身子,不願看這樣羞人的畫面,可又忍不住偷偷在心裡羨慕著大雙兒。要是早知道能得主人的憐惜,還不如他替哥哥吃了那兩個巴掌呢。
大雙的衣衫不知不覺已褪到了腰間,可他的吻卻忽然生硬地停下,姬錦放開大雙,嘆了一口氣。
「都退下吧,我身上不幹凈了......沒的玷污了你們兄弟。」
小雙心一涼,猛地回過身,卻見姬錦背影落寞,因與宋織綰荒唐了一夜,他對此事再不敢觸碰,連夜裡就寢也不讓任何人靠近,現如今竟然開始說胡話了。
「王上!這話怎使得?這話怎麼使得!」小雙衝過去,從背後將姬錦牢牢抱住,聲音裡帶了些哭腔,又過了片刻,小雙拉起他的手,帶著他探入自己的衣襟,按在了胸前,「王上還記得雙兒的心跳麼?您再摸摸看,是不是時日久了,王上忘了......」
手裡軟滑的香肌在微微顫抖,似受傷,又似期盼,從跟隨華照君的第一日起,雙兒再沒有二心,那是無怨無悔的跳動,彷彿永遠不會停歇。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姬錦兩手牽著大小雙兒,直走到床榻邊還久久回不過神來,他分明對床幃之事沒有經驗,卻荒唐地有了個未出世的孩兒。雙兒一個在前,一個跪在主人身後,將兩手穿過主人的臂彎,繞到姬錦胸前,輕輕地解開他的衣帶。
「我......」
「王上不必動,一切都交給我和小雙,我們本來......就被夫子訓練成為這樣的人。」
輕薄的衣衫隨著他手上的動作層層剝落下來,小雙兒無暇的身體曝露在宮燈柔和的光線下,腰纖如柳,白如凝脂,光潔的肌膚上還帶著一股奇香。那香氣不是香囊、香袋、像球里的香味,也不是花香,是少年兒郎身上原原本本的香氣。
「啊......!」輕輕咬一口,竟齒頰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