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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國有風

    【攻:姬消 受:蕭清影&軒轅昭】 人人都說他是風情萬種的人間尤物,軒轅昭卻以 為,自己是床笫間的威武將軍,唇槍舌戰,銷魂蝕骨,溫柔刀,刀刀殺人於無形。

    第一百六十章 一斛珠

    小說: 南國有風 作者:飞豆雾花 字數:4171 更新時間:2019-09-22 03:26:37

    秦王率著千餘人的殘兵與藏匿在秘地的軍隊聯絡,一面躲避姬消的追捕,他不甘心,他的二弟又何曾放過?兩人在多年前因蕭清影結怨,這梁子就是八輩子也解不開,不鬥個你死我活,恐怕是太平不了的。

    部隊路過君山,被面前一條曲折寬闊的大河困住,只能原地紮營,臨時搭建簡陋的橋樑,這一修就是整整兩個日夜。

    來時已是暮春,君山成片的桃花還沒有凋謝,漫山遍野的紅像打翻了美人的胭脂盒,彷彿等待誰的採擷。每到傍晚黃昏,日落西山時,總有一支笛曲徘徊在河邊,那調子格被凄涼,如泣如訴。

    這日黃昏,軍隊修完了橋,營地不久便飄蕩起炊煙,四處都是士兵的聲音,嘈雜的一片。

    本該是休息的時刻,姬錦卻掀開帳子,從雜亂的聲音里摸索著隱約從遠處傳來的笛聲,那個吹笛子的人果然就坐在河邊,一塊孤零零的岩塊上。

    他的背影消瘦得令人心疼,河岸的風融合著滾滾東流的碧水,快要將這副瘦弱的身子吞沒。

    「一斛珠,小雙兒最喜歡這支曲子,想不到放慢了吹出來竟如此哀怨。」

    大雙兒吃了一驚,回過身惶恐地跪下,將一支僅有有三寸的鶴骨笛藏入袖中,臉色依舊蒼白。

    「王上恕罪。」

    「思念亡弟乃人之常情,莫說是你,就連本王也很想念小雙兒……」姬錦難得流露愁緒,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何罪之有?」

    「雙兒背著王上悼念弟弟,這曲子本就意頭不好,即便是小雙兒最喜歡的曲子,也未免太過哀傷,倒像是支悼歌,士兵若聽見了這曲子,不免要心生悲涼,豈不是成了動搖軍心的大罪。」

    「區區千百人的隊伍,還怕動搖什麼軍心,雙兒,我愧對你們兄弟,讓你跟著我這樣受苦,若不是我兵敗,小雙兒也不會……」

    「王上言重了,雙兒生是您的人,就算死了,魂魄也要守著您,小雙兒能死在王上的懷裡,此生已經無憾,何來連累一說。」

    一彎淡淡的月亮悄然升起,姬錦忽然牽起大雙兒的手,從他袖子里順過那支纖細的骨笛。

    「既然吹了,還按原來的調子吹吧,他生前就是個愛熱鬧的人,你莫要吹得凄涼,把他逗哭了……」

    笛聲重回歡快,那是原本的一斛珠,大雙兒依偎在姬錦懷中,眼裡淚花閃爍。

    腹中忽然又有了動靜,也許是那顆不知道什麼時候落地生根的小豌豆,又悄悄地長大了一些,大雙兒的淚水再也沒有忍住,像斷了線的珠子。

    這份複雜的心情在大雙兒腸中百轉千回,終究沒有說出口,他斷定腹中的孩子活不到滿月,既然是一條見不得天日的生命,也便不必再告訴他的父王,叫人空歡喜一場。

    這夜的寧靜是那樣難得而珍貴,然而卻又總是像一種冥冥之中的假象,軍隊露宿在荒野,打算明日渡河,一夜過去了,月亮還沒下山,東方仍然是灰藍色的一片。

    營地中突然炸開一聲巨響,霎時間地動山搖,一隊十餘人的士兵尚在夢中就被火炮炸死,放眼望去血肉橫飛,十分駭人。

    姬錦被偷襲了個措手不及,敵軍恐怕早就在此處蹲守了好幾日,等他的殘兵消耗光了體力再來趁火打劫。

    「來人,護送甄後離開!」

    「不!月兒還在裡面!」大雙兒面無血色,雙眼直勾勾盯著面前的一片硝煙,誰都來不及反應,沒有預料到會在這裡和姬消的部下交手,成全了他一個瓮中捉鱉。

    「你先撤退,我隨後就到。」姬錦冰冷的神情頓時令大雙兒膽寒,他的雙腿不由自主在姬錦面前軟了下來,顫抖個不停的手,哀求似的抓住姬錦的袖管。

    「王上……我求你……月兒是您唯一的孩子,他是秦國唯一的王子,您就讓雙兒去救他,我願意用我的命,換月兒的命!」

    「你也說他是秦國王子,那麼在危難之際,他不成仁,誰來成仁?身為我的後人,第一條就是不能畏死,假若……他被姬消活捉,成了他的俘虜,那麼就算他是我的骨肉,我也會親手殺了他!」姬錦說完,便俯身將雙兒抱起,扣在了馬背上,命人帶甄後撤退。

    「月兒!——」

    大雙兒縱然叩心泣血,也只能眼睜睜看著王子月的營帳被捲入火舌,王子月將滿兩歲,身子依然孱弱,王子因不習慣京城氣候,剛入燕梁時還患了哮症。大雙兒心神恍惚,胸口像被什麼堵住,吐不出亦咽不下,那是他奉為少主的月見啊......

    月見學會說話時,喊出口的第一句就是雙兒,他還會用軟綿綿的雪白小手牽著他,約好哮症根治之後一起回秦王宮,照料他出生之初就種下的合歡樹,如今也該零落了吧?

    「甄後,想哭您就哭吧,千萬別忍壞了身子。」

    屬下見大雙兒色若死灰,雖撤出了被戰火燒得通紅的營地,脫離了險境,但就像個被抽了魂魄的木偶人,不思飲食,甚至不寐不寢,遭遇這一連串的打擊,就是個鐵人也受不住,何況大雙兒這副血肉之軀。

    「你們所有人都回到前沿去,支援王上。」

    「甄後,不是屬下不願意去,只是秦王有命,讓我等誓死保衛王後,要是我們都走了,您豈不是更加危險?」

    「我死,是為秦王殉國,這不是什麼恥辱。若王上身死,爾等皆成亡國之徒,皇帝嘲諷王上是一介儒生,不懂帶兵之道,只有我知道......王上的骨血里有軍人的鐵膽雄心,你們跟著他,比留在這裡保護一個弱者要有意義得多。」

    「甄後,屬下不能從命!」

    話音未落,大雙兒便突然拔刀架在脖子上,紅著雙眼下令。

    「你們以為王上死了,我就能苟活嗎!你們不肯從命,不過是怕王上怪罪,好,我現在就成全你們!」

    「不要!」

    「當我求你們......小甄後死得凄慘,如今王子又.......我已經無法再容忍任何人從我身邊離開。」

    「屬下遵命,甄後千萬保重。」

    空寂的山洞裡很快只剩下了大雙兒一人,他手裡的匕首卻始終沒有歸鞘,敵人也許很快就會攻上來,到那時他唯有一死。就這樣一夜不曾合眼,大雙兒吊著一顆心,苦苦等到天明,原本一片漆黑的山下忽然閃現零星的火光,他幾乎癱坐在地上,哭出了聲。

    「王上!雙兒等得你好苦......」

    僅僅只是分別了一日,卻讓彼此以為過去了一年,姬錦抱住大雙兒,安慰似的拖住他的後腦,按在心口,輕聲說了句對不起。

    「那伙敵人來意不明,偷襲之後就撤退,不同我部糾纏,打了半天還不清楚對方是誰,簡直荒唐。傳我命令,軍隊休整兩個時辰,之後馬上渡河離開君山。」姬錦避而不談月見的事,想是知道大雙兒不忍心,那麼小的孩子,如何能逃生出來?

    「雙兒再也不想離開王上,我的心忐忑了一夜,以為再也見不到您......」

    姬錦低頭看向懷裡的人,大雙兒仍貌如春花,只是眼裡常含著淚水,憂形於色,不見了往日的從容恬淡,誰又捨得把這樣的可人兒拋在身後?

    大雙兒敏感地覺察到姬錦的沉默,便抬頭凝視他的雙眼。

    「王上在想什麼?」

    「沒什麼,我在想......什麼時候才能離開君山,和大軍匯合,這樣的苦日子就能提前結束了。離開秦王宮的這些日子,你瘦了不少。」

    「王上無需自責,雙兒自願追隨王上,從沒有後悔過。」

    大雙兒等回了秦王,今夜終於能安穩地睡上一覺,也許是之前實在心力交瘁,大雙兒很快就沉睡入夢,沒有感覺到姬錦的手正輕輕撫摸他披散在肩頭的長髮,這小得幾乎被忽略的動作,卻宛如一聲透著別離的嘆息,隨纏綿的春風穿過洞府,消逝無息。

    天還沒有亮,軍隊已經整裝待發,前幾日搭建好的橋樑,正好夠剩餘的人渡河。士兵過橋時,見到他們的王上正坐在河邊,為甄後畫著眉,這畫面是極美的,甄後秀美的容顏彷彿要融化君山的稜角,這山河頓生溫婉之姿。

    「王上......」

    「別動,該畫歪了。」

    姬錦一手捏著大雙兒的下巴,另一手操著唇筆,點著那盒他從秦國帶來的胭脂,一遍又一遍細緻地替雙兒描唇。

    「王上,岸上的人都看著呢,您不覺得這樣太放縱了麼?」

    「要看就看個夠吧,本王從未替別人梳頭畫眉,今日總算無憾了。」

    「那王上以後天天為雙兒點唇,如何?」

    唇筆在大雙兒的眼下輕輕畫出一個米粒大小的硃砂痣,像一滴小巧的淚珠凝在了雪白的肌膚上,煞是好看,早就聽聞秦王的丹青了得,不想這描妝的功夫也不俗,大雙兒今日應他之求換了一身檀色長衫,勾勒著他纖瘦的身材,簡直靚過君山兩岸的春光。

    「這是王上第一次為雙兒描妝,要是能入畫該有多好,可惜雙兒不會作畫......」

    「雙兒還不明白,最美的不是完成妝容的一瞬間,而是你在我掌上想笑,卻又不敢笑出來,憋得臉頰紅紅的模樣。你可曾見過月季開花是什麼樣子?」

    大雙兒搭著姬錦的手背,沿著河岸小心翼翼走過,裙擺被清澈的喝水微微沾濕,河面上倒映著一雙佳人,花紅柳綠,不及此刻。

    「王上是說......雙兒現在的樣子,就和月季開花一樣好看嗎?」

    「非也,只有春風吹過千家萬戶,全城的月季一夜綻放,綿延十里,才及得上你千分之一。」

    大雙兒莞爾一笑,雙頰微微發燙,苦澀的心漸漸化為甜蜜。

    「所以雙兒最佩服的就是讀書人,識字不說,還能出口成章,要是雙兒也讀過書就好了。」大雙兒眼珠一轉,忽然扯了扯姬錦的衣袖,笑道,「王上,您教雙兒讀書好不好?」

    「書還是別讀得太多好,容易變得死板,枯燥。」

    「王上嫌雙兒笨?」

    「怎麼會......」姬錦笑了笑,「你若想學,我定傾囊相授。上車吧。」

    大雙兒跨上馬車,立馬又回頭緊緊盯著姬錦,生怕他一眨眼就消失似的。姬錦看著他那雙水汪汪的秋目,不禁心中一盪,伸手便又把大雙兒撈進了懷裡,緊緊環住。

    「你這樣看著我,馬車恐怕一輩子走不動了。」

    「那就不走......」

    大雙兒欲抬手回應他的擁抱,卻不料姬錦先他一步鬆開了手,冷光從雙兒眼前閃過,鬢邊一縷青絲被鋒利的匕首割下,被姬錦捧在掌中。

    「王上?」

    「本王在襄陽有一位相熟的好友,做過本王兒時的伴讀,憑他的學識,足以成為你的老師。你去襄陽投奔他,誰都不會來尋你的麻煩,這頭髮......就贈與本王,留作念想吧。」

    大雙兒瞪眼咋舌,說不出一句話來,偏偏馬車一動,他再也沒有機會抓住王上。

    「不......王上!您說好再也不離開雙兒的,您忘了嗎!——」大雙兒幾乎發狂,幾次要跳車去追,都被下人攔住,最後索性扭住了他的手腳,讓他連動彈的機會也沒有。

    「大王!——雙兒不走,我不走!......你怎麼可以拋下我!你怎麼......怎麼能......」你尚不知我的腹中,已有了你的骨肉。

    那雪白的衣袍漸漸湮沒在了君山朦朧的霧氣中,大雙兒伸手撫過臉頰,卻摸不到一絲淚痕,他絕望地抬頭望向青灰色的天際,質問著將他作弄的天爺。

    「我竟然......連眼淚也流不出來?」

    雙兒躲在馬車的角落裡,抱著雙臂不住地發抖,很快就要到初夏,他卻覺得渾身發冷,彷彿置身冰窖。鬢邊的斷髮顯得突兀,這是從未有過的心情,秦王除了佩劍,從不將任何東西貼身帶著,哪怕是蕭清影的信物,他也不曾帶在身上。

    唯有夫妻可結髮,王上取走了他鬢髮,成全了多年前的婚嫁之禮,也把此生摯愛許給了雙兒,襄陽是秦王留給自己的最後生路,如今他把這個唯一生還的機會給了雙兒,便是要他明白,生死之際他執迷的早已不是蕭清影,卻是當年長樂宮裡稚嫩無邪的雙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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