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雲琛進入紫微正殿上陽殿，卓無衣看到裡面站了大約七八個青年男女。穆小樓和曾有過一面之緣的蘇別離也在裡面，看來一代弟子真的已經到齊了。

一進大殿，卓無衣就感到一股清新而明澈的靈力環繞過來——他已經知道自己擁有常人無法超越的靈力感知，那麼這股力量多半就是一代弟子的靈力性質了。這麼龐大而平和……卓無衣內心暗暗震驚。在他看來，他們一點都不比那些有名號的仙人差。

「師尊。」

見雲琛進來，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有幾個一代弟子注意到雲琛身後的卓無衣，紛紛挑高了眉，露出吃驚和意外的表情。其中一個模樣秀美的女子忍不住出聲道：「師……師尊，他是？」

「他是卓無衣。」雲琛淡淡說道，「是我親傳弟子。宜君，你應該知道才對。」

被叫做宜君的女子面上一瞬間閃過數種複雜的表情，有驚訝，有失落，有心痛，甚至還有嘆息。卓無衣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要這麼驚訝，但宜君所變幻的情緒卻被他盡收眼底。他的心底微微泛起酸意：顯然這位秀麗娉婷的女子對雲琛懷有不低的好感，而且一眼便看透了自己對雲琛懷著同樣的感情。只是……他們為何要震驚呢？又為何要失落呢？又心痛些什麼呢？卓無衣不明白。畢竟雲琛對他並未明確表現出某些傾向性，他對他多半都是出於對親傳弟子的愛護……

「他們此次回來，第一是為了在紫微山過年，第二是為了看一看比武大會。」穆小樓率先開口，「第三是為了太上幻境。」

「太上幻境無礙。」雲琛微一蹙眉，立刻意識到問題的所在，「其餘仙尊轄內封印出現了問題？」

卓無衣一聽，便知道此事的確非同小可。他曾聽雲琛提起過，四界處於不同的「境」內，由結界隔開。仙界各位仙尊的居所其實便是鎮守結界的所在，而各位仙尊的鎮守範圍便被稱為「轄內」，太上幻境便是其中一處。而如今各位一代弟子來詢問太上幻境如何，顯然是擔心結界出現問題，封印不住魔界入口了。

「是。」宜君開口說道，「我們各人遊歷時，曾發現各個仙尊轄內結界出現不同程度鬆動……沒想到，適才傳來急報，魔界已經突破蓬萊封印，攻進蓬萊。雖然葉師伯已經帶人增援，但蓬萊仙尊恐怕……凶多吉少了……」

卓無衣心下一沉：仙界除十四星君外，還有一些有名號的神仙。他們實力不俗，也擁有自己鎮守的範圍。蓬萊雖非十四星君，但也是成名已久的修仙聖地。沒想到……

「是誰攻打蓬萊？」

「是……季瑛。」

雲琛淡然的臉上終於起了些變化，眼中泛起一絲波瀾。

季瑛，和他曾經是很好的朋友，早在他拜入紫微門下之前，他二人就已經相識。後來他拜入紫微山，季瑛卻被拒之門外。苦求無果之後，只能黯然離去。在他登仙後第十年，季瑛也憑藉自己的努力隨之登仙。然而很快，他們二人出現了分歧。季瑛墜入魔道成為墮仙，並在四界大戰之後異軍突起，一統魔界，成為新的魔君……雲琛不得不聯手幾位星君設下結界，將魔界入口封印，並由各位仙尊用自身靈力鎮守，這才形成今日的局面。

他非常了解季瑛的力量和心機。時間不容許他多做回憶，因此他也只是略微閉了一下眼。

「宜君、子碩，隨我走。其餘人留守紫微山，謹防調虎離山。」雲琛說著睜開眼，那雙眸子淡如秋水，「在我離開期間，紫微上下事務由蘇別離決斷，緊急事務可自行處理。」

被叫到名字的一代弟子躬身領命，雲琛又對卓無衣說道：「無衣，你和小桃回太虛幻境，我沒有回來不得外出。」

卓無衣一急：「可是師父！」

「回去。」雲琛皺緊了眉，「連師父的話也不聽？」

卓無衣憤憤閉了嘴：他心裡非常清楚，他雖然頭頂了紫微星君親傳弟子的名號，可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恐怕還不夠魔君一個小指頭。從前因為雲琛對他並不苛責，他學什麼總是弔兒郎當，三分鐘熱度，所以現在他連跟在雲琛身邊的資格都已經失去。他只會成為累贅，甚至有可能成為人質。

一股氣憋在胸口悶悶出不來，卓無衣只得忍耐著：「我知道了，師父。」

雲琛離去的第二天，卓無衣就坐不住了。

他在太虛幻境里非常無聊，非常氣悶……本來太虛幻境里就只有他、雲琛、葉為書和祁桃，現下雲琛和葉為書都不在，而祁桃又因為是凈妖整日在外遊盪。卓無衣畢竟是個凡人，外面風雪交加的天氣足以成為他呆在暖閣的理由。

但是，雲琛留下他時的眼神，卻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成為累贅了……卓無衣茫茫然想著，手中一本仙術口訣的書也不知看到了哪裡，文字在他眼前化為完全沒有意義的符號。他成為了師父的累贅，也是他所傾慕之人的累贅。這樣讓他怎麼忍受！

霍然站起身，卓無衣決定去找昔日幾個夥伴切磋一下武藝——聽說池晏塵的修為突飛猛進，在比武大會上大放異彩。雖然沒有拔得頭籌，但表現已經很出眾了。只是不知為何，自卓無衣回山以後，他始終沒有聯繫過他……

卓無衣剛剛打開房門，饅頭就撲棱著翅膀鑽進他的懷裡。外面風雪撲面而來，險些吹飛卓無衣頭上的兜帽。他連忙一手抱住饅頭小小的、毛絨絨的身子，一手拉住斗篷的帶子，防止被風掀開。

彼時已是傍晚，大雪卻已經厚重到深深埋到腳踝。卓無衣頂著風雪艱難地走著，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他迷路了。

原因無他，風雪實在太大，他居然在不知不覺間脫離了原來的道路，走到了另一條不知名的路上來。原本抱在懷裡的饅頭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卓無衣環顧四周也沒有找到。而眼前這條路還算平整，四周都是光禿禿的樹枝和壓滿積雪的松柏。他深一腳淺一腳地繼續向前走去，忽然發現前方出現一點微光。

此時的卓無衣修為雖然絕對達不到登峰造極，連個小仙都算不上，然而他天生的靈力感知卻無需實力支撐，自動告訴他這裡有一道橫亘的結界。奇怪的是，這個結界的力量與他異常相融，他想進入這個結界甚至不需要破壞，直接穿過就行了。

懷著好奇和意外的心情，卓無衣踏進了結界。他絕對沒有想到的是，結界裡面的世界完全不同，但卻是他熟悉的場景。

——他的腳踏在一條光帶之上。整個空間都漆黑一片，唯有曲曲折折的光帶盤旋環繞，形成一條條道路。卓無衣心裡一沉：他在夢裡見過這個場景。

回身想從結界穿回去，他卻發現回不去了：那竟然是個單面結界，只能進，不能出。

卓無衣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曾經在雲琛口中和書上都讀到過，單面結界只有一個地方才有。

太上幻境。

用來鎮壓凶獸、惡鬼、魔頭的地方，也是對魔界入口的封印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