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沉默，接著元修揮了揮袖「碰——」的一聲，殿門開了。

外頭的仙侍們都好奇的探著腦袋朝里瞧。見月老正立在門口又立馬偏過頭，裝作是在做事兒的模樣，只是眼睛依舊忍不住朝裡頭瞟。

「你知道如果我是你，我會怎麼做嗎？」月千載立在門檻兒前，望著天邊金色的祥雲說道。

元修沒答話，他向來是沉默寡言的。

月千載也沒想從元修口裡聽到什麼，他自顧自的說道：「如果今日坐在殿內的是我，要走的是你……」

「打死我，我也不會開這扇門。」說罷，月千載便騰雲而去！

元修眼波一顫。

「啪啦——」他手裡的茶碗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四海八荒，其中四海分別由四海龍王掌管。東南西北，四方四時風物不同，四海之物自然也不盡相同。

譬如鮫人，只居於南海。

「你這簡直是胡鬧！」當時還是南海龍太子的敖任對坐在自己面前一臉興緻勃勃的表弟很是無奈，「那鮫人谷常年大霧瀰漫，鬼都看不到！哪兒找織你這身鮫綃的鮫人去？我看你就是清閑日子過久了！」

敖舒笑道：「去找鮫人問問不就得了？」

不是說這匹綃是難得的上品嗎？挨個兒問不就好了？

「說得那般容易！」敖任喝了口茶，說道，「那鮫人生性膽小至極！一見生人，能直接嚇死！還問？本來鮫人一族數目就不多了，可經不起你折騰！」

「竟當真膽小至此？」敖舒覺得不可思議！見到生人嚇死？不至於吧！

敖任橫了他在眼：「有空多了解了解西海的事務，自個兒的地兒都還沒搞清楚，又跑到我這兒來瞎摻和！」

被敖任這麼一拒絕，敖舒心下更是想要見見這鮫人的模樣了！能織出此等綃的，究竟該是個什麼模樣？

於是他道：「好哥哥！您就帶我去瞅瞅唄！我就在外頭看一眼就罷了，總不讓別人說身為龍族連海里的玩意兒都沒見過，這多丟人吶！」

最後敖任拗不過他，也只得依了。不過警告他，鮫人素來膽小，一見生人，容易嚇出病。而且，鮫人體弱，這一病，估計就沒盼頭了。這也是鮫人為何越來越稀少之故。

因此敖任格外囑咐敖舒道：「去時，要掩去龍氣，且只能在暗中觀察，不可驚擾到他們。」

敖舒答應的爽快，但敖任還是百般的不放心。

鮫人谷，乃鮫人世代所居之地。

鮫人，能歌、善織綃、能吐霧。

因鮫人生性膽小至極！因而整個鮫人谷被大霧瀰漫。常人尋不得此地，哪怕尋來也是伸手不見五指。而鮫人們，卻能在此自在遨遊。

因而，至鮫人谷後，敖舒只能隱約的看到一些魚尾的擺動和魚鱗反的光，其他什麼也看不清。

正覺奇怪，敖任解釋道：「鮫人膽子小，懼怕生人，所以就居住在海底霧氣最濃的地方。為了減少自己行蹤的暴露，他們都喜歡著霧色的綃紗，這樣方能在霧裡更好的隱去行蹤。」

敖舒看了半天，什麼也看不清，很是沒勁，覺得這躺算是白跑了。瞧他都開始打哈欠了，敖任也就招呼他回去了。

就在敖舒轉身的一剎那，他看到白色的霧氣中，映出了一抹紅。

他心下暗自稱奇！這鮫人不是著霧色綃紗嗎？怎麼會有穿紅的？

敖舒嘴角一勾，心下覺得有點子趣兒。可待他再回頭一瞧，那抹紅已不知所蹤，只剩了白茫茫的一片……

月千載黑著一張臉回了姻緣閣，小仙童們見他的臉色都躲得遠遠兒的，不敢靠近他。

紅娘見了，忙關切的問：「這是怎麼了？那幫老貨又給您臉子看了？」

月千載搖了搖頭，也沒說話，而是提起桌上的酒壺替自己斟了杯酒，接著一飲而盡！

「那……難不成是玉帝刁難您了？」紅娘接著問道。

「不曾。」月千載坐在軟凳上，沉著一張臉。

「那……」這也不是、那也不是……莫非……紅娘瞧著月千載的神色，心下瞭然，「那便是為老君了！」

月千載不再說話，紅娘嘆了口氣：「何苦呢！每日里，見一次，心裡難受一次。那又何苦見呢？」

「也不全是為他。」月千載輕聲說道。

「那還因何事兒？」

「紅娘……敖舒他……」月千載有些為難的問道。

紅娘嘆了口氣，道：「唉！聽人說，那日西海龍王回去後便成天喝得酩汀大醉的……都說是因您而傷心！」

聞言，月千載嘆了口氣：「別人就不說了，可你是知道的，他並非為我而醉。」

本來還想勸月千載去西海看看的紅娘頓時無言。是了，西海龍王從來都不是為了月老而醉……

「那……您呢？」紅娘說道，「您如今卻因他而心情不佳……」

「也並非因為他。」月千載道，「還是為了……子鈺。」

子鈺嗎……紅娘垂下眼瞼。都是為情所傷之人……

接著，兩人各懷心思沉默著。

月千載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仰頭一口飲下後，突然問道：「你說……我能替他做點兒什麼嗎？」

紅娘嘆了口氣、蹙眉，語重心長的對月千載說道：「我知你心疼子鈺，我又何嘗不是呢？只是你翻翻姻緣譜，比他們更加讓人疼惜的人多了去了，您總不能每個都去為他們做點兒什麼吧？」

「也是。」月千載嘆了口氣，答道，「做了神仙才知道，原來求神拜佛亦是無用的。」

「不是毫無用。是有的事，神佛實在是不便插手管！就算插手，這手有哪兒插得過來呢？」紅娘解釋道。

「我如今是月老，掌六界姻緣。又如何不該管呢？」月千載盯著紅娘，目光如炬。

見此，紅娘拗不過他，只得服了軟兒，說道：「鮫人因死後多化作海上泡沫，不得入輪迴。屍身留不住、靈魂停不得……因而，他們特別希望自己死後，能夠留在這個世上。哪怕是一塊骨、一縷發。」

「一縷發都留不住？」月千載驚道。

「留得住留不住得看個人造化。」紅娘道，「若能僥倖留下，他們都希望將自己做成一種香。」

「香？」

「對！香。」

「什麼香？」

「六界萬香之首——綃香。」